会议室的门刚合上,空气里残留的凝重还没散尽,水门拉着玖辛奈的手转过身。
指尖温温地蹭过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刚卸下重负的轻缓:
“带土,小风,我们回家吧。”
带土垂眼望着自己的右手和右半身——那处还留着被巨石压碎的痕迹,破损的衣物下隐约能看见伤口,闻言愣了愣。
眼里刚被会议室里的暖意烘开的光,又暗了暗,像被风拂过的烛火,轻轻晃了晃。
“带土哥,发什么呆呀!走啦!”
挽风凑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力道不重,却带着股不容他沉下去的鲜活劲儿,语气里满是轻快。
木叶中心街那座熟悉的豪宅前,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玖辛奈先迈进去,刚踏进门槛,声音就扬了起来,带着归巢的雀跃:
“哪路多,我们回来啦!”
“西代大人,玖辛奈夫人。”
管家桃子和绯炎快步迎上来,弯腰行礼时,声音里还带着难掩的恍惚。
一个多月前,挽风带着这两位本应长眠的人站在门口时,她们几乎以为是幻觉——
哪有人真能起死回生的?可眼前的人是真的,暖烘烘的气息也是真的。
“桃子,绯炎,说了不用这样的。”
玖辛奈赶紧上前扶了她们一把,掌心覆在她们手背上,温温地笑,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不,夫人,这是礼仪呀!”
二人却执拗地弯着腰,语气里满是恭敬,不肯半点含糊。
“妈妈!爸爸!还有哥哥!你们回来啦!”
清脆的童声猛地从屋里窜出来,鸣人像团毛茸茸的黄毛小球,
“哒哒哒”踩着地砖扑过来,小胳膊先抱住了玖辛奈的腿,仰着小脸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他笑够了,才瞥见挽风身边的带土,小眉头轻轻皱了皱,又立刻舒展开,歪着头问:
“咦?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哥哥呢。”
“鸣人,过来这边。”挽风朝他招了招手,声音放得柔。
“哥哥!”鸣人脆生生应着,颠颠跑到他跟前。
“鸣人,这位也是爸爸的弟子哦,你叫他土子哥就好。”
挽风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漾着笑。
“土子哥好!”六岁的小鸣人仰着小脸,声音还带着奶气,糯叽叽的。
带土被这声“土子哥”叫得一僵,脸颊“腾”地就热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结结巴巴应:
“哪...哪路多!”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还带着点慌。
“带土哥,别这么拘束嘛!”挽风瞧着他这模样,故意逗他,
“你忘了鸣人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他呢,还细心地给他贴上暖宝宝,怕他冻着——那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
“混蛋小风!就知道揭我短!”带土被戳中心事,耳尖都红了。
抬手想敲他的头,胳膊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最后只是梗着脖子瞪了他一眼,眼底却没什么火气,反倒有点哭笑不得。
他转头看向鸣人,刚才被逗出来的那点慌意散了,心里涌上来的是沉沉的内疚,喉咙像被什么堵着,声音涩得厉害:
“鸣人,我...我对...对不起你...”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连完整的调子都没捋顺。
“咦?”鸣人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小脑袋歪得更厉害了,
“哥哥,土子哥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呀?”
“那鸣人,”挽风蹲下身,平视着他,语气收了玩笑,变得认真,
“既然土子哥跟你道歉了,你要不要原谅他呀?”
“要!要!”鸣人想都没想就点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
“妈妈说过的,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要原谅的!”
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孩童最纯粹的天真。
带土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门和玖辛奈。
水门朝他温温点头,玖辛奈也弯着眼睛,眼里盛着软意,轻轻“嗯”了一声。
“谢谢你,鸣人。”
带土的声音哽了哽,眼眶倏地就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掉在衣襟上,砸出一小片湿痕。
心里那块堵了太久的石头,好像就在这声稚嫩的“要”里,轻轻落了地。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青年声音先一步飘了进来:
“水门老师,玖辛奈师母,听说会议结束了!”
门口站着的是卡卡西和野原琳,两人脸上还带着赶路的匆忙。
卡卡西视线扫过院子,很快落在水门身上,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
“水门老师,今天那面具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卡卡西,琳,你们来得正好。”
水门侧身让开步子,眼底情绪沉了沉,却还是清晰应道,
“己经查清楚了。”
“快进来吧。”玖辛奈笑着走上前,顺手抱起了鸣人,又朝挽风温声招手,“小风,咱们先进屋。”
“好的,玖辛奈师母。”琳先乖巧应了,脚刚要迈进门,目光却不经意扫过挽风身侧——
那人身穿件破了边的灰衣,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旧疤叠着新伤,触目惊心,还有那头乱糟糟、沾着尘土的黑发……
“哐当!”她手里提着的食盒没拿稳,磕在门框上发出声响,她却像没听见似的。
嘴唇翕动着,半天没挤出一个字,眼眶先漫上一层湿雾,雾里映着那人的影子,模糊了又清晰,清晰得让她心口发紧。
而卡卡西的目光,早在瞥见那人的瞬间就定住了,像被磁石牢牢吸住。
他手里那本亲热天堂“啪”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风刮得纸页“哗啦哗啦”响,他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护额下的右眼死死盯着那人,瞳孔缩得像针尖,那神情哪是见了鬼——
比见了鬼更惊,更慌,像是把埋了十几年的旧伤疤从骨缝里挖出来,被人用指尖轻轻一戳,疼得他指尖都麻了,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带……带土?”
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每个字都打着颤,尾音飘在空中,轻得像要碎了。
带土原本正低着头,用袖子胡乱擦着眼角的湿意,听见这声,猛地抬头。
视线撞进卡卡西那只写满震惊的眼睛里时,他自己也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像瞬间凝固。
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设想过千万次的重逢,或激烈或平静,却从没想过是在老师家的院子里,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他撞个正着。
倒是琳先回过神,眼泪“唰”地掉了下来,她往前跑了两步,几乎是扑过去抱住了带土。
声音哽咽着,又带着不敢信的雀跃:“真的是你吗,带土?你……你真的还活着!”
带土被她抱得一僵,随即才缓过神——琳在抱他?
他迟疑着,缓缓抬起手,轻轻环住了她——
琳没反抗,只是把脸埋在他肩头,一个劲地哭,温热的眼泪浸湿了他本就破旧的衣衫。
带土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又转头看向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的卡卡西,喉咙里堵得发慌。
想点头说“是我”,又想摇头解释刚才的事,最后只是红着眼圈,瓮声瓮气地应:
“……嗯,我没死,我还活着。”
“带土!”卡卡西忽然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质问,
“刚才那个面具人……是你!?”
带土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慌乱褪去些,只剩沉沉的复杂,他迎着卡卡西的目光,硬声应道:
“没错,是我!”
“为什么?!”卡卡西追问,声音陡然拔高,眼里翻涌着不解和痛楚,“你为什么要……”
“琳,”带土打断他,轻轻拍了拍琳的背,声音放柔了些,
“可以先放开我吗?我……我先跟你们解释清楚。”
野原琳听到带土的话,身子颤了颤,才慢慢松开手。
指尖却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放,像怕这一放开,眼前的人就会像泡沫似的消失,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