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静,比带土嘶吼时更沉。
窗外的风停了,树叶贴在窗上,像凝固的影子,连空气都仿佛凝在半空,等着谁先捅破这层裹着疼的沉默。
最先动的是水门。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撞在桌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却像没听见似的,几步冲到带土面前。
他抬手想碰带土的肩膀,指尖快碰到时又猛地顿住,悬在半空抖了抖——
那只手曾无数次拍过少年带土的脑袋,夸他“进步了”,也曾在神无毗桥后,望着卡卡西那只左眼发呆。
“带土……”水门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眼眶红得厉害,
“真的是你……这些年,你竟过得这么苦?”
他没问“九尾之乱是不是真的”,也没问“雾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只问了“苦不苦”。
带土猛地抬头看他,露在外的那只眼里,灰扑扑的光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火星,却没说话,只是喉结滚了滚,别开了脸。
“水门老师……”
带土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尾音却带着点绷不住的抖。
他以为会被质问,会被唾骂,却没想过是这句。
三代也站起了身,烟斗被他捏在手里,指腹蹭过烟丝的纹路,叹了口气。
那声叹气流过空气,像羽毛扫过每个人的心尖。
“糊涂孩子。”
他望着带土遮脸的面具,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威严,只剩长辈对晚辈的疼惜,
“宇智波斑的话,你怎么就……”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亲眼见过失去至亲的滋味,知道人在最疼的时候,哪怕是毒药,只要有人说“能止痛”,也会攥着不放。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节上的皱纹深了些,“委屈你了。”
富岳坐在阶梯上,指尖原本在膝头的宇智波族徽上,这会儿猛地攥紧了。
他抬眼看向带土,眸色深得像化不开的墨——他早知道卡卡西那只写轮眼是带土的,却从没想过背后是这样的事。
一个宇智波的孩子,被巨石压碎身子,被挚友“杀”了心上人,再被自己宇智波的祖宗那样的老东西缠了这么多年……
他喉结滚了滚,沉声道:
“宇智波的孩子,不该落得这般境地。”
话里没提“罪”,只提了“境地”,尾音里裹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涩。
日足也松了眉,方才拧着的眉头舒开些,却没彻底展平,眼角的细纹里落了点动容。
他眼里都没了之前的审视,只剩一丝“原来如此”的怅然——
再讲究规矩,也架不住这样剜心的过往,那点对“九尾祸首”的怒意,早被带土那句“我救不回她”冲得淡了。
阶梯上的族长们也动了。
秋道族长摸着肚子的手停了,的手指蜷了蜷,脸上没了往日的随和,只剩不忍;
山中族长偏过头,跟身旁的奈良鹿久对视一眼,鹿久皱着眉,指尖在膝头飞快地敲了敲——
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只是这次敲得慢,每一下都像在掂量“加害者”与“受害者”这两个词的重量;
连最沉得住气的油女一族,都动了动领子,让藏在里面的虫子没再发出沙沙声,显然是不想打破这片刻的安静。
“所以你闯木叶,是为了查琳和我们的消息?”
玖辛奈的声音忽然从会议室门口传来——
她方才一首躲在门口听着,怕自己冲动打断,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一拳打飞大门走进来,眼眶红得跟水门如出一辙。
她走到带土另一侧,目光落在他被面具遮着的左脸,
“你信不过白绝的话,还是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不一样’?”
带土没料到玖辛奈也在,身子僵了僵,半晌才闷闷应了声:“嗯。”
上个月白绝探来的消息说
“西代火影夫妇以及野原琳回归。”
他,还是忍不住闯了进来。
“傻小子。”
玖辛奈吸了吸鼻子,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带土没躲,只是肩膀绷得更紧,
“真要是假的,小风能让你站在这儿讲故事?”
挽风站在一旁,看着水门悬在半空的手,看着玖辛奈拍带土后背的动作,轻轻舒了口气。
他走上前,伸手摘了带土脸上那半块破面具——面具下的右脸,留着狰狞的疤,从眉骨一首划到下颌。
却没掩住那双眼的轮廓,跟少年时那个总跟卡卡西拌嘴的愣头青,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观察了这么久,信了吗?”挽风的声音放软了些,没了之前的促狭,“琳姐姐可是每天都去你的墓前看望你!她今天在你墓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带土猛地瞪大眼睛,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喉咙里却发出“嗬嗬”的轻响,像被堵住的水流终于找到出口。
“至于九尾的事……”三代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走回主位坐下,烟斗放在桌上没再碰,
“你是被人蛊惑,这点毋庸置疑。但袭村的债,雾隐的债,终究是要算的。”
他抬眼看向带土,目光里有疼,却也有火影的本分,“可在算账之前——”
他顿了顿,扫过满室的人,最后落在水门身上:
“先让这孩子……好好看看木叶的太阳吧。他说他快忘了阳光是什么样,总不能让他白回来一趟。”
水门立刻点头,这次终于敢稳稳地按住带土的肩膀,掌心贴在他破旧的衣服上,能摸到底下嶙峋的骨节。
“对,”
他声音发哑,却带着笑,
“带你去见琳,去见卡卡西,还有你也得见见那个被你贴暖宝宝的鸣人——他跟你小时候一样,都是以火影为目标!”
带土站在原地,被水门按着肩膀,被玖辛奈看着,被满室不再带着敌意的目光围着,忽然就绷不住了。
他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地抖起来,像被雨水打透的小兽,终于敢在温暖的地方蜷起身子。
那点从雾隐河边就憋着的疼,从山洞里就攒着的苦,在这一刻涌上来,却没那么扎人了——
因为他终于知道,这世界或许没斑说的那么烂,至少有人还在等他,等他回来看看太阳。
会议室里的风又动了,从窗缝钻进来,拂过带土的发梢,也拂过众人脸上或轻或重的怅然。
没人再提“审判”,也没人急着问“后续”,仿佛都默认了——
比起算账,先把这颗被揉碎了的人心,一点点拼回来,才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