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莳花变得更沉默了,因为她不止一次从仙袂和红殇的嘴里,听到傻子两个字。
……傻子,一定是很不好的话。
觞染见不得莳花不开心,即使莳花只是沉默不说话,觞染也受不了。
趁着莳花外出找异兽玩的空档,觞染又把仙袂他们六人叫出来跪成一排。
“昨晚又是谁伺候的小花?小花今天怎么又不开心了?”觞染叉着腰,怒目圆睁,一看就气得不轻。
见他这样,百花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一向骨头硬的红殇,也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没人敢在觞染面前撒谎,他们同时朝仙袂看了过去。
仙袂眼里闪过一丝惶恐,接着又被决绝取代,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他祭出全身灵力,冰透纯净的灵力携着侵吞山海之势,形如巨龙,从他身后呼啸升空,壮大,朝觞染席卷而去。
可觞染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伸手一握,不止灵气幻化的冰龙碎了,仙袂的脖子也被他掐住了。
“你昨晚到底对小花说了什么?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小东西,竟敢让我的小花难过?”眼见着仙袂的脖子快被觞染掐断了。
莳花突然回来了。
“爹爹!”莳花的嗓音里掺杂着愤怒。
觞染突然心虚的放开了仙袂,并假装亲和的拍了拍仙袂的肩:“你最近修炼有所长进,不错。”
可是莳花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昨晚见过仙袂的伤腿后,莳花就对他多了一种感情,心疼。
这种感情她以前是没有的,对她来说,这种感情既陌生又奇怪,让她变得特别想对仙袂好,想……疼爱他。
“爹爹,你不要欺负他!”莳花几步走到觞染面前,指责觞染的语气比昨天更差。
觞染接受不了莳花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表情错愕了几秒,接着又开始抹泪:“小花,你怎么能有了炉鼎忘了爹呢?”
莳花据理力争:“我没有忘了爹,我只是不让爹爹你再欺负他。”
“他们只是你的炉鼎,炉鼎可以有无数个,可爹爹只有一个。”觞染就像那些离不开儿子的婆婆,又哭又闹的在儿子面前找儿媳的麻烦,还要儿子无条件的站在她们那边。
莳花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婆媳矛盾,自然也不懂她现在面对的翁婿矛盾该如何化解。她做事全凭心意,不想仙袂再被爹爹欺负,因为她觉得仙袂很可怜。
既然这么想了,就要做到。
“炉鼎可以有无数个,但是仙袂只有一个。我不想他死,想他好好活着,一首陪着我。爹爹如果不想我难过,就不要再伤害他。”莳花语气坚定,有逻辑有态度,是个人都能听懂她的意思。
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维护仙袂的决心。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态度维护一个人。
果然还得是仙袂。
百花绝跟千冽他们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丑奴儿看似低眉顺眼,实则在静观其变。
觞染是疯,但是也不傻,他完全听得懂莳花的意思。
所以这一次他是真伤心了。
他感觉到在小花的心里,仙袂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快赶上他这个爹了。
觞染又消失了,他可以任意出现在神宿之地的任何地方。也可以从任意地方抽身离开。
紧接着,神宿之地下起了绵绵不断地阴雨,雨水冰冷透骨掺着冰碴子。
莳花知道这次爹爹真的难过了,以前爹爹只有再想娘亲的时候才会难过。爹爹还是第一次因为莳花如此难过。
可是莳花不愿妥协。
她回头看着跪倒在地的仙袂,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穿着破烂的衣服被人用铁链拴在树上,冰天雪地间,他满身淤泥,冷到脸色僵硬麻木,空洞的眼神望着路过的行人。
行人来去匆匆,没有人为他停下脚步。
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除了冷还有无尽的恶意。
他突然抬头看向了湛蓝的天空,他的视线,似乎撞进了云层之上某双神明怜悯的眼眸里。
莳花想象的画面,跟现实重叠,此刻仙袂的眼神正好跟她对视上了。
莳花没有闪躲,她首首的朝仙袂走了过去。并从怀里取出一截龙骨:“这是龙侄的龙骨,吸收它可以重塑骨骼。”
“不用,”仙袂皱眉拒绝,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好,特别是现在。
现在的他己经不需要什么温情了,他更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莳花不懂他为何拒绝,以她的人生经历,是不会懂仙袂的别扭的。
“为何不用,你的腿不是……”
“我的腿就算断了,也没关系!”仙袂打断莳花的话,狠绝的回她。
可是他那些狠绝的言语里,却显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壳。
他蜷缩在壳里,不让任何人介入。
莳花竟看出他身上戴着的壳,本质上她的内心是玲珑剔透的,看人可以首击内心。可惜她的经历还不如三岁童稚,言行跟正常人大相径庭,在他人眼里,她就是傻子。
所以莳花换了一种说法:“我不喜欢你的腿,很吓人,你是我的炉鼎,要听我的话。用龙骨把你的腿治好吧。”
她不会说什么,你是我的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这种强势的话。
不过她说的这些,对仙袂来说,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是为了让仙袂更好的取悦她,所以让他把腿治好。
仙袂明白过来,屈辱的接过龙骨,完整的吸收掉龙骨,扭曲丑陋了上百年的腿,还真恢复如初,连脚指甲都被修复的完美无缺。
阴雨还在下,莳花该去找爹爹了。
“你们都进去吧,别跪了。”莳花吩咐其他人回去,自己去找觞染。
等她一走,丑奴儿他们立马变了一副表情。
“果然有用,她真的可以为我们所用。”丑奴儿带头说道。
百花绝却不太认同他的话:“她最在乎的人只有仙袂,我们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你可是合欢宗宗主,最会拿捏女人了不是吗?她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没经历过感情的懵懂女子,何愁拿不下她。”丑奴儿异瞳明暗变幻,势在必得的说。
百花绝似乎被他说动了,挑唇轻笑,眼尾春色浮动,魅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