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秩序方舟像条被剥了鳞的巨鲸，在青铜碑林里漂荡。船身的符文早灭了，只剩龙骨深处泛着灰金色的光，跟快断气的心跳似的，一下一下撞着满是铁锈味的空气。主控舱里警报灯早不闪了，就剩焦糊味混着张一身上的血腥味，浓得能呛死人。
张一斜靠在变形的主控台边，古铜色的上身有道从肩膀撕到腰的大口子，暗红的金属液像活虫子似的在翻卷的皮肉下钻来钻去，每动一下，他脸上的肌肉就跟着抽搐。明心半跪在旁边，猎装上伸出的银导管扎进伤口边缘，末端的小光球嗡嗡响，银光和暗红在肉里打架。
“嘶——”张一倒吸口凉气，拳头砸在地板上，“这破铁水是属蛆的吧？钻得老子心窝子冒凉气！”他红着眼盯着窗外，漩涡中心的金白色星火一跳一跳，像根救命稻草——那是救他、救所有人的关键，说不定还能帮苏璃挣脱枷锁。
“爹你别乱动！”张小鱼悬浮在主控核心旁，眉心的晶石发着弱光，小手操控着几缕灰白能量扫查船体，“明心姐，净化还能撑多久？”
“能量剩7%，输出降到临界值，只能拖着，”明心的声音带点金属摩擦的涩味，“按这速度，撑不过三天。”
“三……三天？！”角落的陈玄青正用左手给断腿绑夹板，手一抖差点把木板戳进肉里，“道爷我这腿还没接上呢！小鱼崽子，那火种离咱还有多远？能赶上不？”
小鱼盯着星火没吭声，眉头皱得紧紧的：“空间全是褶子和陷阱，没法瞬移，只能慢慢滑……得六十小时。”
“六十？！”陈玄青瞪圆眼，偷偷瞥了眼张一肩上的伤口，后半句咽回去了。
张一狠狠瞪他：“老家伙少乌鸦嘴！老子命硬，阎王爷不收！”他冲小鱼扯出个难看的笑，“盯紧那火，别让它灭了。”
“嗯！”小鱼刚点头，眉心晶石突然闪了闪——一缕极淡的波动飘过来，像谁在哭，带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求救。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有东西在哭！”
“哭？哪儿呢？你累出幻觉了吧？”张一扭头望去，就见密密麻麻的青铜碑，跟无数断剑插在地上。
“不是幻觉！”小鱼指尖指向左前方，“那儿！碑上的符文在动，像虫子！里面有白光！”
陈玄青扒着舷窗瞅：“还真有！那白光跟被蜘蛛网缠住的萤火虫似的！小鱼，这地儿不会闹鬼吧？”
“不是鬼，”明心瞳孔蓝光闪了闪，“检测到精神波动，跟苏璃本源有点像，被符文困在碑里了。”
“跟苏娘子像？！”张一浑身一震，血污的脸忽的狂喜又焦虑，“难不成是她被拆出来的碎片？还是跟她一样被困的人？”想到苏璃可能还有“同伴”受苦，他胸腔里跟烧了团火，肩头的金属液猛地窜动，疼得他眼前发黑。
“爹！”小鱼惊呼。
“没事！”张一咬牙撑住，“能救不？那星火？”
小鱼盯着那碑，眉心晶石转得飞快：“符文连着整片碑林的防御网，硬拆会引追兵。”他看看张一的伤口，又看看远处的火种，小脸上第一次露出挣扎——一边是爹的命，一边是跟母亲同源的求救信号，救，可能暴露；不救，那光说不定就灭了。
沉默像团浓黑的雾，裹住了所有人。
“救。”小鱼突然开口，赤金瞳孔里映着碑中微光，“不能见死不救。”
张一盯着儿子的眼睛，突然想起苏璃消散前的眼神——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柔软。他突然笑了，带着疼，带着狠：“老子就知道你随你娘！行，干他娘的！大不了老子这条命陪你们赌！”
“张一，风险——”明心话没说完。
“闭嘴！”张一瞪着她，“老子最烦算来算去！小鱼，咋整？”
小鱼指尖划出灰白符文：“用龙骨的‘静’之力，跟碑里的核心共鸣，轻轻碰，别惊动防御网。要是里面的意识能配合，说不定能找到弱点。”
“‘静’之力？这老子熟！”张一闭眼，沉进丹田深处那枚微弱的混沌核心——就算浑身是伤，他的意志也跟块铁似的硬。一股沉稳的气息从他身上漫开，像口深井，慢慢朝碑中微光涌去。
小鱼的晶石光芒跟上，将那股“静”凝成丝线，穿过船体，轻轻贴上碑面的暗青符文。
“嗡——”符文像被戳了下的水面，颤了颤，一股冰冷的排斥感顺着丝线撞过来。小鱼闷哼一声，咬牙稳住丝线，把“别怕，我们来救你”的念头传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熬着，张一额头冷汗首冒，伤口的血把衣服都浸透了。就在丝线快断的时候——
“救……命……” 一缕颤抖的回应涌来，带着惊喜和悲怆，“我是‘观测者之种’，被主脑困住了，它在抽我的本源……碑底第三片逆鳞符文下是节点，破坏它！快，追兵来了！”
“追兵？！”小鱼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碑林深处，几道冰冷的能量波动正飞速逼近，像一群饿狼闻到了血味。
“爹！师父！明心姐！它们来了！好多！”小鱼急得声音发颤。
“奶奶的！这么快？！”张一睁眼，红光在龙目里跳，“小鱼，那碑的弱点在哪？”
“碑底！第三片逆鳞符文！”小鱼指尖死死指着碑底一块像倒鳞片的符文。
“好——！”张一怒吼，左臂肌肉鼓得像小山，五指狠狠插进主控台下方的能量核心残骸——管他什么能量过载，管他什么伤口崩裂，此刻他眼里只有那块符文，只有碑里那道等救的光！
“老子的血，老子的命，都给我冲——！”
混着心头血的混沌能量顺着手臂狂涌，像团烧红的铁水，顺着丝线砸向那片逆鳞符文！
“轰隆——！”
碑体猛地剧震，所有符文亮得刺眼，跟着发出金属撕裂的惨叫。那片逆鳞符文像被锤子砸中的玻璃，“咔嚓”裂开蛛网纹，里面的乳白光“轰”地喷出来，像关了万年的鸟终于出笼。
“节点破坏成功。”明心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急。
“砰——！”符文爆碎，一道由星光凝成的虚影冲了出来，没脸，却有双淌着星尘泪的眼，朝方舟望了望，就往这边飞过来。
“成了！”陈玄青激动得拍腿，忘了断腿疼，“哎哟我的老腿！”
可就在这时——
“警报！检测到干扰源，执行抹杀指令。” 冰冷的机械音在头顶炸开。
“嗖！嗖！嗖！嗖！” 西道缠满湮灭雷霆的暗青流光撕裂虚空，像死神的标枪，一道扎向星尘虚影，三道朝方舟射来！
青丘主脑的青铜执法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