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云层被星轨通道撕裂的瞬间，张一抱着儿子冲进的不是想象中的星河，而是片冻得连光都在打颤的虚无。空气像淬了毒的玻璃碴，扎得龙骸战甲"咔吧咔吧"首响，肩甲上凝的冰棱子都能当暗器使了。怀里的张小鱼早冻成蓝莹莹的冰疙瘩，眉心那点红印子跟快熄灭的烟头似的，忽明忽暗地晃着张一心尖。
"这鬼地方比玄冰洞还邪乎！"陈玄青裹着结冰的道袍首打摆子，白胡子上挂的冰珠掉下来砸在明心肩甲上，碎成八瓣，"明心丫头，你那扫描能不能快点？再耗下去咱都得变冰棍儿展览！"
明心没吭声，指尖在虚空划拉得飞快，银白战裙上结的冰晶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她深褐色的眼睛里蓝光闪得跟走马灯似的，突然伸手摁住张一胳膊："别动。看前面——"
张一顺着她指尖望去，瞳孔猛地收缩。前方那团乳白光晕正缓缓旋转，像块被上帝含在嘴里的软糖，可光晕边缘缠着的暗青色气流，分明是从深渊追来的冻结力场。那些气流像无数条毒蛇，正嘶嘶吐着信子往光晕里钻，每寸接触的地方都腾起白花花的寒气。
"是炁锁青丘的尾巴！"陈玄青一拍大腿，结果冻僵的手差点把自己拍倒，"这破力场跟狗皮膏药似的！"
话音未落，张小鱼突然在冰壳里抽搐了一下。那柄龙脉密匙猛地爆发出金白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可光芒刚亮起就被周围的寒气压得缩了回去，只剩豆大的一点光在冰壳里扑腾。张一心脏跟着那点光揪紧，铁甲手套狠狠攥拳，指节都压得发白："不能等了！我冲进去，你们跟上！"
"等等！"明心突然拽住他胳膊，指尖的蓝光映着她冻得发白的脸，"力场在排斥摇篮的秩序能量，现在冲进去就是拿鸡蛋碰石头。得让小鱼先......"
她话没说完，张小鱼眉心的红印子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红光跟活物似的，顺着张一胳膊就往上爬，冻得他半边身子发麻。龙首面甲下的眼睛瞬间染成暗红，无数破碎画面在脑子里炸开——青铜巨棺里的代码流、苏璃消散时的星屑、还有......无数双盯着他的冰冷眼睛。
"爹......冷......"
一声细若蚊蚋的呢喃钻进耳朵。张一猛地回神，看见冰壳里的小鱼正痛苦地蜷缩起来，睫毛上的冰晶簌簌往下掉。那股入侵的红光突然跟见了鬼似的往后缩，可张小鱼胸口的龙脉密匙却猛地发烫，金白光"滋啦"一声烧穿冰壳，正好撞上那团红光。
就像滚油泼进冰水，两股力量在小鱼体内炸开。张一感觉怀里的身体突然变得滚烫，冰壳"咔嚓"一声全碎成渣，露出底下泛着锈光的胎甲。更吓人的是小鱼眉心的红印，正被金白光追着满脑子跑，跟只被猎犬撵的兔子似的，每退一步就淡一分。
"混沌之力......"明心的声音带着点颤，她伸手想去碰小鱼，又怕惊扰了那两股力量，"是张一你体内的混沌胎芽！"
陈玄青凑过来看，胡子上的冰碴子掉在小鱼头发上："好家伙！这小子跟开了挂似的，一边烧病毒一边引秩序——哎哎！摇篮亮了！"
众人抬头，只见那团乳白光晕突然爆发出强光，一道光柱精准地罩住小鱼。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冻结力场，碰到光柱就跟雪遇到太阳似的化了。张一感觉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轰"地一下消失，差点腿软跪地上。
"快进去！"明心推着他往前跑，自己却落在后面，指尖飞快地在虚空编织能量网，"力场在反扑，我撑不了多久！"
张一没回头，抱着小鱼一头扎进光晕里。穿过那层光膜的瞬间，所有的寒冷和疲惫都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种泡在温水里的舒服劲儿。他低头看怀里的小鱼，胎甲上的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眉心的红印只剩淡淡的一点，像颗不小心点上去的朱砂痣。
"这地方......"陈玄青搓着胳膊从后面跟上来，眼珠子瞪得像铜铃，"跟娘胎里似的，暖乎乎的。"
明心最后一个进来，银白战裙上的冰晶全化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她没顾上擦，只是怔怔地看着周围——无数半透明的光泡在漂浮，每个光泡里都裹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极了天上的银河被揉碎了撒在这里。
"这就是观测摇篮？"张一轻轻托着小鱼的背，生怕碰碎了这脆弱的安宁。小家伙在他掌心发出满足的呓语，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
突然，一股极其微弱的波动从摇篮深处传来。那波动像片羽毛，轻轻拂过三人的心头，却带着说不出的悲伤。张一心脏猛地一揪，那感觉熟悉得让他喉咙发紧——是苏璃！
"在那边！"陈玄青指着光海深处，胡子都在抖，"那个最大的光泡！"
众人望去，只见光海中央悬浮着个巨大的光泡，里面隐约有个银色的人影。那人影长发如瀑，却透着股不真实的透明感，像幅随时会消散的水墨画。张一感觉怀里的小鱼突然动了动，小手无意识地朝光泡伸去，掌心的龙脉密匙轻轻震颤，金白光顺着指尖流淌，在虚空中画出一道温柔的弧线。
"苏娘子......"张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铁甲手套紧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他想冲过去，却被明心拉住了。
"等等。"明心的眼睛里蓝光流转，脸色却异常柔和，"那是高阶秩序能量构成的意识茧，强行闯入会伤到她。"
陈玄青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那咋办？总不能隔着泡泡看一辈子吧？"
没人回答。光海深处，那道银色人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张一能感觉到一道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歉意，带着眷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紧接着，那人影轻轻抬手指向光海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空着的光泡，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让小鱼进去。"明心轻声说，眼里的蓝光渐渐平息，"那是专属的培育舱。"
张一低头看怀里的小鱼，小家伙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点口水。他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光泡里，刚松手，光泡就自动封闭了，无数微光像萤火虫似的围上去，轻轻包裹住小鱼。龙脉密匙悬浮在光泡上方，金白光柔和地洒下，照亮了孩子恬静的睡颜。
"呼——"陈玄青一屁股坐在光海上，跟散了架似的，"可算安顿好了。道爷我得好好歇......"
"别歇！"明心突然出声，指向光海边缘，"力场还在外面徘徊，摇篮的能量在消耗。"
张一转头望去，只见乳白光晕的边缘泛起阵阵涟漪，显然是外面的冻结力场在不断冲击。他握紧拳头，龙骸战甲上的裂痕在秩序能量的滋养下正慢慢愈合，但丹田还是空落落的。
"我去顶住。"他站起身，铁甲 boots 踩在光海上，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你刚耗完混沌之力，歇着吧。"明心拦住他，银白长发在光海中飘拂，"我来布置能量矩阵，你和师父守着小鱼。"
陈玄青也站起来，拍了拍道袍上的光屑："道爷我虽然快散架了，画个符镇镇场子还是行的！"
张一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光泡里的小鱼，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到最大的光泡前，隔着能量屏障，静静地望着里面的银色人影。
"苏娘子，"他轻声说，声音在光海中回荡，"我们到了。小鱼很安全。"
光泡里的人影似乎轻轻晃动了一下，一股温暖的意念顺着光流传来，像句无声的"辛苦了"。
张一靠在光泡上，龙首面甲下的眼睛慢慢闭上。这一路的血与火，终于暂时画上了句号。但他知道，这只是新的开始。光海之外，还有冻结的星域，还有未知的敌人，还有需要唤醒的爱人。
不过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怀里没了孩子的重量，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他能感觉到，光泡里的小鱼正在茁壮成长，光泡外的明心和陈玄青在守护着安宁，而身边的苏璃，虽然隔着一层屏障，却从未真正离开。
这就够了。
至少现在，这就够了。
光海深处，银色人影的指尖轻轻动了动，一滴由纯粹秩序能量构成的泪珠，在光泡里缓缓凝结，又缓缓消散。那是喜悦的泪，是安心的泪，也是......等待重逢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