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洪流如凶兽肆虐,裹挟着断裂巨树与扭曲管道,在峡谷间轰鸣奔涌。浑浊江水拍击崖壁,溅起泛着幽蓝光泽的恶臭水花。
张一死死扒住半沉的青铜齿轮,冰冷棱角硌得生疼。他用束缚带和麻木的手臂固定着明心,每一波巨浪都呛得他咳嗽不止。身旁的陈玄青脸色惨白,昏迷中嘴角不断渗出暗红血沫——方才为救明心,他手臂生生被金属梁柱砸脱臼。
“师父!别睡!您老要是走了,谁教我画符啊!”张一哭喊着摇晃陈玄青,声音在水声中破碎。
“咳……嚎什么……道爷死不了……就是……晕车……”陈玄青艰难睁眼,扯动嘴角,脱臼的手臂一动便疼得他倒抽冷气。
“这是‘晕洪’!重金属特供版!”张一急得眼眶发红,突然,胸前吊坠传来波动。
“夫君……右前方……青铜巨树……攀上去……古城入口在树根……”苏璃的意念急促响起。
张一猛地转头,在浊浪水雾中发现目标。那棵青铜巨树如同神话建木,扎根崖壁,枝干虬结如钢铁臂膀,分叉处还挂着模糊黑影。
“师父!抱紧我!师姐抓稳!咱们‘上岸’!”随着齿轮残骸冲向巨树下的浅滩,张一咬牙准备纵身一跃。
“就是现在!”
张一憋足气,将残余狐火全催到腿上。借着残骸撞石的冲力,他双腿猛蹬,像弹弓石子般朝着最低的青铜枝干扑去。
“啊——!!!”腾空瞬间,失重感和洪流吸力让他心脏悬到嗓子眼。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铜绿枝干,满脑子只剩“抓住”二字。
砰!咔嚓!
装甲双手扣住枝干,冲击力震得双臂发麻,指关节咔咔作响。背上明心和怀里陈玄青的重量差点把他拽下去,他青筋暴起嘶吼,手脚并用才把三人拖上枝干 。
张一瘫倒在地,像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气,肺里火辣辣的,雨水混着毒液浸透衣服。还没缓过神,一股刺鼻的腐臭铁锈味扑面而来。
“呕……”他强忍恶心坐起,顺着气味望向巨树高处枝桠。
只一眼,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根本不是什么“风干的果实”!
在更高、更密集的青铜枝桠分叉处,用粗大的、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青铜锁链,悬挂着……尸体!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枝干上挂满风干的尸体,有的裹着破麻布扭曲成诡异角度,空洞眼窝首勾勾盯着洪流;有的穿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铠甲,枯枝般的肢体从甲缝钻出;更有长着犄角的巨兽骸骨,眼窝里仿佛还烧着怨毒火焰。
青铜藤蔓如血管般扎进尸身,暗红黏液在藤蔓里缓缓搏动,像是在吸光这些躯体最后的养分。整棵树就是座恐怖祭坛,只有锁链吱呀声和黏液汩汩声,让人脊背发凉。
“我的老天爷……这树……是吃人的?!”张一牙齿打颤,下意识护住师父和明心。
“祭……尸树……”陈玄青不知何时睁眼,盯着几具残破道袍的干尸,手指死死攥住张一衣襟,“青丘好狠毒!用先祖血肉养邪器!此仇不共戴天!”他粗重喘息,牵动伤臂疼出冷汗,却硬撑着没哼一声。
“师父!别动气!先离开这儿!师姐还昏迷呢!”张一话音未落,脚下传来更剧烈的轰鸣。
轰隆隆——!!!
前方金属地面轰然塌陷,洪水裹着残骸,疯狂灌入裂缝。
洪水急速退去,烟尘弥漫。
当视野重新清晰,张一和陈玄青的瞳孔同时猛地收缩!
出现在巨大裂缝后方的,不再是冰冷死寂的金属丛林。
而是一座……城!
一座庞大、古老、完全由冰冷青铜铸造的——巨城!
青铜城墙如山脉绵延,鳞片般的甲板上刻满龙蛇神鸟。整座城墙竟在呼吸般起伏,缝隙喷出白雾焦烟,管道如蟒扎根地底——这根本不是遗迹,而是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
“良……良渚?这是座活着的青铜要塞?!”陈玄青声音发抖。
“活的?!咱还进去?城门像巨兽嘴啊!”张一后背发凉。
“龙潭虎穴也得闯!为救丫头,也得看看青丘埋了啥祸根!”陈玄青盯着城墙下的巨口。
洞口两侧立着青铜雕像:人首蛇身像托着翻页的青铜典籍,字符如活物跳跃;兽首人身像高举星盘,内部星辰流转。
“神农……伏羲?不对!这是伪神!是陷阱!”陈玄青刚说完,典籍字符凝成警告篆文:【血肉归尘,青铜永存!擅入者,祭!】星盘释放的精神压力如钢针攒刺,师徒俩几乎昏厥。
千钧一发之际,张一发现城门刻着简体字:“别信伪神!书是病毒!星盘是锁!钥匙是陷阱!看雕像底座!找‘祝由’刻痕!”
“底座!狐狸刻痕!是祖师爷后门!”张一嘶吼。
“扔我过去!赌了!”陈玄青咬牙。
张一狠命一抛,陈玄青坠入雕像底座瞬间,狐狸刻痕亮起白光。光芒褪去,露出《阴符经》注解和狂草大字:“紫阳到此一游,青丘孙子吃屁!”
精神压力骤散,张一抱着明心跃下。“祖师爷显灵!骂人都能救命!”他崇拜大喊。
陈玄青忍痛起身:“那‘书’是病毒!走后门!”两人贴着雕像,从鳞片缝隙钻入暗道。洞口利爪痕迹触目惊心,黑暗中弥漫着铜锈与阴谋的气息。
青铜寒意包裹全身,唯有胸前葫芦吊坠发烫。良渚古城尘封五千年的秘密,终于向这对师徒,敞开了第一道狰狞的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