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碰瓷艺术

2025-08-19 7993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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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宗主那狂暴的、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声,混合着冷库内冰晶爆裂和能量对撞的巨响,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隐世山庄东区!

“玉佩!我的玉佩!!!符阵门!苏小棠!我要你们死!!!”

声音穿透冰冷的空气,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怨毒和疯狂,远远传开。

原本就因为少宗主莫名“腹泻”暴走而陷入混乱的食堂区域,此刻彻底炸开了锅!不明真相的各派弟子和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奔逃,尖叫声、碰撞声、碗碟碎裂声此起彼伏。巡逻的弟子们则如同被捅了马蜂窝,纷纷朝着冷库方向涌去,试图控制局面。

混乱,是陈平安此刻最好的掩护。

他推着那辆毫不起眼的清洁车,帽檐压得极低,混杂在惊恐奔逃的杂役和低级弟子中间。龟息拟态术运转到极致,疲惫、麻木、惶恐——一个底层清洁工面对突发灾难时最真实的反应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水镜步法在拥挤的人流中自然展开,每一次看似踉跄的避让,每一次不经意的侧身,都精准地避开了可能发生的碰撞和推搡,让他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混乱的漩涡中逆流而上,朝着相对远离风暴中心、通往山庄主会场的通道移动。

内袋里,那枚来自少宗主的玉佩紧贴着胸口,冰冷刺骨,如同揣着一块寒冰。丝丝缕缕阴邪、贪婪、仿佛有生命般的黑色气息,透过布料不断渗透出来,试图侵蚀他的血肉和灵力。玉佩在躁动,如同一个不甘被囚禁的活物!

“小子!快用龟息术压制!这邪器在反噬!”祖师焦急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它失去了宿主,本能地想要寻找新的依附!”

陈平安心头一凛,立刻调动龟息术,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同时运转体内微弱的灵力,在胸口形成一层薄薄的、坚韧的隔绝屏障,将那不断渗透的邪气死死挡在外面。玉佩的躁动稍减,但那冰冷的触感和阴邪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怀揣的是何等凶险之物。

他的目标很明确——符阵门在论道大会的专属休息区!那里,将是引爆三方矛盾的最佳火药桶!

穿过一条相对僻静、堆放着杂物箱的走廊拐角。陈平安迅速停下清洁车,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注意后,他飞快地从清洁车底部一个隐秘夹层里,摸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个皱巴巴、印着妖艳女郎图案、散发着廉价烟草味的硬纸烟盒——黑龙帮“黑曼巴”牌香烟的特制包装盒。这是之前刀疤强身上掉落的,被他顺手捡来,本打算当废品卖,没想到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第二样,是那个吸走了玉佩、此刻己经外壳碎裂、露出内部复杂银色符文结构的改装吸尘器集尘袋。袋子鼓鼓囊囊,玉佩就在里面。

陈平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动作迅捷,一把扯开那黑龙帮特制的烟盒,将里面剩下的几根劣质香烟倒掉,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着玉佩的集尘袋,整个塞了进去!

集尘袋本身是特制的,能隔绝大部分气息。再加上烟盒本身浓烈的烟草味和廉价香精味,以及黑龙帮特有的帮派标记,足以形成双重伪装和栽赃!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鬼魅般闪身,来到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标着“符阵门休息区专用”的绿色分类垃圾桶旁。垃圾桶盖子半开着,里面扔着几个喝空的符阵门特供灵泉瓶子和一些果皮纸屑。

陈平安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丢弃最普通的垃圾,手腕轻轻一抖。

那个装着致命玉佩的黑龙帮烟盒,划过一道不起眼的弧线,“啪嗒”一声,精准地落入了垃圾桶深处,混杂在那些空瓶子和废纸之间。

祸水东引,完成!

他不再停留,推起清洁车,迅速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在此停留过。

……

冷库方向的混乱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山庄。

当少宗主捂着剧痛翻腾的肚子,双眼赤红地追着且战且退的苏小棠冲出冷库,一路狂暴地摧毁着挡路的一切时,战宗的大批护卫和符阵门闻讯赶来的弟子也终于赶到!

“少宗主!息怒!”

“苏师妹!怎么回事?!”

“拦住他!”

双方人马在东区主通道上轰然对撞!

一方是护主心切、蛮横惯了的战宗弟子,另一方是心高气傲、同门被辱的符阵门弟子。本就互不顺眼,此刻更是火星撞地球!

“滚开!符阵门的贱人偷了少宗主玉佩!”战宗弟子怒吼。

“放屁!是你们少宗主发疯栽赃!”符阵门弟子毫不示弱。

“交出苏小棠!”

“你们战宗欺人太甚!”

争吵瞬间升级为推搡,推搡又迅速演变成拳脚相加!符箓的光芒、拳脚的罡风、怒骂声、痛呼声瞬间响成一片!场面彻底失控!

少宗主被护卫死死拦住,痛苦和暴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只能指着苏小棠的方向疯狂咆哮:“玉佩!在她身上!搜!给我搜出来!!!”

苏小棠又气又急,百口莫辩!她一边狼狈地抵挡着战宗弟子凶悍的攻击,一边尖声反驳:“我没有!玉佩是被一个清洁工拿走了!他陷害我!证据…证据在冷库冻肉柜!有战宗和黑龙帮勾结的标记!”

然而,她的声音在震天的厮杀和少宗主的咆哮中显得如此微弱。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峰之际——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人群外围传来!只见刀疤强带着十几个杀气腾腾的黑龙帮打手,挥舞着砍刀钢管,强行分开混乱的人群冲了进来!

刀疤强手臂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被符阵门剑气所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收到山庄内乱的消息,以为是浑水摸鱼、抓陈平安或者抢夺玉琮(他坚信在陈平安身上)的好机会,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战宗和符阵门打得不可开交。

“妈的!吵什么吵!打什么打!姓陈的小杂种呢?玉琮呢?!”刀疤强对着混战双方怒吼。

“黑龙帮?!”符阵门一个弟子眼尖,猛地指着刀疤强手臂上那个毒蛇盘骨的纹身,又惊又怒地喊道,“是他!那个暗码!冷柜上的暗码就是黑龙帮的!苏师妹没说错!他们勾结战宗!”

唰!

所有符阵门弟子的目光瞬间如同利剑般刺向刀疤强!

刀疤强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愣:“什么狗屁暗码?老子是来找人的!”他下意识地否认,但手臂上的纹身却无法掩饰。

“还想抵赖?!”苏小棠抓住机会,指着刀疤强厉声道,“巡风师弟就是被你们联手害死的!证据就在冷库!战宗的狼头标记和你们的暗码都在!少宗主的玉佩也是被你们的人趁乱拿走的!是不是?!”

“放你娘的狗臭屁!”刀疤强勃然大怒,“什么玉佩!老子不知道!老子只要玉琮和姓陈的命!”

“玉佩就在你们身上!”一个战宗护卫红着眼吼道,他刚才隐约看到苏小棠和一个清洁工在冷库争执,又听到少宗主咆哮玉佩被偷,此刻看到黑龙帮出现,下意识就把矛头对准了看起来更像“黑手”的刀疤强,“交出来!”

“交你妈!”刀疤强身边的打手被激怒,挥刀就砍!

“敢动手?!”

“灭了这群下三滥!”

瞬间,本就混乱的战团,因为黑龙帮的意外加入,彻底演变成了三方混战!战宗弟子认定符阵门偷玉佩、黑龙帮是帮凶;符阵门弟子认定战宗和黑龙帮勾结杀人夺宝;黑龙帮则莫名其妙被卷入,只想抓陈平安抢玉琮,却被两方围攻,凶性大发!

符箓乱飞,拳罡西射,砍刀挥舞!场面血腥而混乱!怒吼声、惨叫声、能量爆裂声、金属碰撞声震耳欲聋!整个东区如同沸腾的战场!

就在这混乱达到白热化,三方杀红了眼,几乎要将这论道大会的会场夷为平地之际——

一个身影,推着那辆破旧的清洁车,如同风暴眼中最平静的一点,不疾不徐地穿过混乱的边缘,踏上了论道大会的主会场——那方由巨大青石砌成、刻满古老阵纹的宽阔论道台!

论道台上空无一人。台下,是混乱厮杀的三方人马和惊恐躲避的围观者。

陈平安停下清洁车,摘下那顶洗得发白的鸭舌帽,露出一张苍白、疲惫却异常平静的脸。他无视了台下震天的喊杀和投来的无数道或惊愕、或疑惑、或充满杀意的目光,一步步走到了论道台的正中央。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混乱的、充满血腥和戾气的空气吸入肺腑。

然后,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那本破旧不堪、封面龟甲印记在会场灯光下似乎流转着微光的——《苟氏要术》!

“诸位!!!”

陈平安的声音并不算洪亮,甚至带着伤后的沙哑。但这声音却如同拥有某种奇异的穿透力,通过论道台古老的扩音阵纹,清晰地、稳稳地压过了场下所有的喧嚣,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台下混战的三方,动作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滞!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论道台上那个穿着廉价清洁工制服、却举着一本破书的年轻人身上!

“陈平安?!”

“是那个金系凶徒?!”

“他疯了?!敢上论道台?!”

惊疑、错愕、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少宗主捂着剧痛的肚子,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台上的陈平安,尤其是他空荡荡的腰间,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苏小棠也愣住了,她看着台上的陈平安,完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刀疤强更是又惊又喜:“小杂种!你终于出来了!玉琮交出来!”

陈平安对台下各种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他另一只手,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屏幕碎裂、沾着油污的旧手机。

他点开相册,将屏幕对准台下,同时,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论道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用于投影演示古法阵图的符文凹槽!

嗡!

论道台正上方,悬挂的巨大晶石屏幕猛地亮起!

两张清晰无比的照片,瞬间被放大投射其上,占据了整个屏幕!

第一张:冷库冻肉柜通风口内侧!狰狞的黑色狼头标记线条粗犷,带着战宗特有的蛮横气息!狼眼处那抹残忍的血色清晰可见!下方,扭曲的毒蛇盘骨暗码——黑龙帮的标记,如同丑陋的伤疤,烙印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

第二张:同样在冻肉柜上!一角撕裂的、染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青色阵旗残片!上面金线绣着的复杂符文,正是符阵门巡风师弟的身份标识!那刺目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惨烈的死亡!

铁证如山!

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厮杀、怒吼、碰撞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展现在眼前的证据惊呆了!

战宗弟子们看着那熟悉的狼头标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符阵门弟子们看着那染血的同门阵旗,悲愤和杀意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翻涌!

黑龙帮打手们看着那无法抵赖的自家暗码,一个个目瞪口呆,面如土色!

少宗主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狼头标记,又惊又怒,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苏小棠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

刀疤强更是如同被雷劈中,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死寂之中,陈平安那平静而清晰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阵纹,响彻全场:

“看清楚了!”

“符阵门巡风道友之死,非我所为!”

“玉佩失窃,亦非符阵门所为!”

“是你们!”陈平安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扫过台下脸色剧变的战宗弟子和黑龙帮众人,最后定格在少宗主那张扭曲的脸上,“战宗!黑龙帮!为夺玉琮,勾结设伏,杀人夺宝,栽赃陷害!这血迹!这标记!便是铁证!”

轰!

短暂的死寂后,会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炸开!

“战宗!黑龙帮!你们好毒的手段!”

“原来巡风师弟是这么死的!血债血偿!”

“放屁!这是栽赃!是那个清洁工搞的鬼!”战宗弟子试图辩解,但声音在滔天的愤怒质问下显得如此苍白。

“妈的!被算计了!”刀疤强又惊又怒,看着周围符阵门弟子和部分正义散修投来的、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的目光,心知大事不妙!

三方对峙瞬间变成了战宗和黑龙帮成为众矢之的!符阵门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无数符箓光芒亮起,指向战宗和黑龙帮!场面比之前更加混乱和危险!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陈平安站在论道台中央,迎着台下无数道震惊、愤怒、疑惑、审视的复杂目光,迎着少宗主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怨毒眼神,再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苟氏要术》!

他的声音,平静、清晰,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扩音阵纹的加持下,如同黄钟大吕,响彻整个会场,甚至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我知道!在你们很多人眼里,我陈平安所修的‘苟道’,是懦弱!是畏缩!是丢了修行者的骨气!是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隐门修士,扫过脸色铁青的战宗长老,扫过眼神复杂的符阵门宿老。

“但今日!”

“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

“苟道!非是畏战!!!”

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铿锵和首指人心的力量:

“是让作恶者——狗咬狗!让阴谋者——自曝其短!”

“是让善战者——不染无辜之血!让正义——得以昭彰!!!”

“这便是我的道!苟道!”

“谋定而后动!存己而卫道!!!”

“苟到最后——方得始终!!!”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会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回荡!那本破旧的《苟氏要术》封面上的龟甲印记,在灯光下似乎流转过一道微不可察、却无比坚韧的玄光!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掷地有声的宣言震住了!看着论道台上那个穿着清洁工制服、伤痕累累却脊梁挺得笔首的身影,看着他那双平静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感席卷了他们的认知!

苟道…原来是这样?!

不是逃跑,而是…控局?!

让作恶者狗咬狗?让阴谋自曝?让善战者不染无辜之血?!

这…这哪里是懦弱?这分明是…大智慧?!

震撼!颠覆!无数道目光变得复杂、惊疑、甚至…开始有了些微的认同和沉思。

少宗主死死盯着陈平安,眼中除了怨毒,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和…恐惧!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人物,此刻站在台上,如同一个执棋者,轻描淡写间便将他、将战宗、将黑龙帮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手段…太可怕了!

苏小棠看着台上那个身影,眼神剧烈波动着。之前幻阵里的憋屈,冷库被栽赃的愤怒,此刻都被一种巨大的冲击所取代。她第一次真正审视起“苟道”这两个字。让作恶者狗咬狗…善战者不染血…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刀疤强更是面如死灰,他知道,黑龙帮完了!彻底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就在这全场死寂、气氛凝滞到极点,所有人都沉浸在陈平安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所带来的巨大震撼中时——

“哐!!!!!!”

一声震耳欲聋、带着破锣特有噪音的巨大锣响,如同平地惊雷,毫无征兆地在论道台侧后方炸开!

这锣声是如此突兀、如此巨大、如此…不合时宜!瞬间打破了那凝重而震撼的氛围,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跟着猛跳了一下!

只见论道台边缘的阴影里,天机子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他一手拎着那个油光锃亮的酒葫芦,另一只手则高高举着一面硕大的、边缘都豁了口的破铜锣!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下,显然就是他用不知哪里摸来的锣槌狠狠敲的!

老道士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市侩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贼笑,完全无视了台下无数道错愕、恼怒、恨不得掐死他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用那破锣嗓子,以一种宣布菜市场猪肉特价般的腔调,对着全场,尤其是主席台上那些脸色铁青、还没从陈平安宣言中回过神来的隐门宿老们,大声吆喝道:

“诸位道友!诸位来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经大会组委会临时紧急裁定(其实就是他自己拍板)!”

“身负上古‘苟道’传承、智破血案、勇揭黑幕、舌战群…呃…发表精彩宣言的陈平安陈小友!”

“正式获得本届隐门论道大会的——参赛资格!”

“下一场!论道台对决!”

“由‘苟道’传人陈平安——”

天机子故意拖长了腔调,小眼睛里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精光,锣槌猛地指向台下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眼中燃烧着无尽怨毒和疯狂的少宗主:

“对战——战宗少宗主!!!”

“哗——!!!”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比刚才看到铁证时更加沸腾!

“什么?!”

“让他对战少宗主?!”

“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天机子这老神棍又发什么疯?!”

“有好戏看了!”

苏小棠脸色骤变,担忧地看向台上。

刀疤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战宗弟子们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狰狞的狂笑和怒吼!

“少宗主!撕了他!”

“为宗门雪耻!”

而台上的陈平安,在天机子那破锣嗓子喊出“对战少宗主”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台下那个如同受伤野兽般、浑身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少宗主。

少宗主也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己经不能用怨毒来形容,那是倾尽三江五海也无法洗刷的刻骨仇恨!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挫骨扬灰的疯狂!玉佩被夺!阴谋被揭!当众受辱!所有的怒火、痛苦、耻辱,此刻都化作了对陈平安最纯粹的杀意!

更让陈平安心头警兆狂鸣的是,在少宗主那赤红如血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诡异、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粘稠黑气,正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他那只捂着肚子的手,正极其隐蔽地、颤抖着探入怀中,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一股令人心悸的、远超之前的阴冷邪气,正从他身上悄然散发!

“小子!小心!”祖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惧,“那家伙…要拼命了!他怀里…有东西!很邪门!”

陈平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肋骨的隐痛,眼神重新变得沉静如渊。他缓缓将《苟氏要术》揣回怀中,对着台下状若疯魔的少宗主,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却充满了古老江湖气息的邀战手势。

没有言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论道台古老的阵纹微微亮起,无形的屏障开始升起,将内外隔绝。

台下的喧嚣、怒吼、担忧、幸灾乐祸,仿佛都隔了一层毛玻璃。

台上,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两人。

一个伤痕累累,气息微弱,眼神却沉静坚韧。

一个痛苦疯狂,气息阴邪,眼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

空气凝固,杀机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论道台。

少宗主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那只探入怀中的手猛地抽出!

在他掌心,赫然躺着半颗龙眼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布满诡异血色纹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和滔天邪气的——丹药!

血煞丹!剩下的半颗!

没有丝毫犹豫!在台下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符阵门长老“住手!那是禁药!”的厉喝声中,少宗主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痛苦、决绝和极致疯狂的狞笑,猛地将剩下的半颗血煞丹,狠狠塞进了自己嘴里!

咕咚!

喉结滚动!

轰——!!!!

一股远比之前狂暴、阴冷、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瞬间从少宗主体内爆发出来!他身上的暗金劲装寸寸碎裂!的皮肤上,无数道扭曲的黑色血管如同活物般凸起、蔓延!双眼彻底被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周身的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仿佛被那极致的邪气所腐蚀!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毁灭欲望的咆哮,撕裂了论道台的屏障,狠狠冲击在陈平安的身上!

真正的死局!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