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海的余温还未散尽，青阳城的晨雾里便飘起了新的气息。
合阵台周围的青石地上，散落着昨夜未熄的灯芯余烬，被风灵族的小风吹卷着，化作细碎的光点融入生莲子的青光中。那株丈许高的青莲此刻格外精神，第九片叶子上的星图愈发清晰，木之域的绿光如呼吸般明灭，仿佛在遥遥回应。
叶辰正蹲在莲池边，指尖轻点水面。西域灵脉汇聚的清泉围着生莲子流转，他将一丝神魂探入水中，感受着来自木之域的微弱共鸣——那是一种既包含蓬勃生机，又带着淡淡枯萎气息的奇特韵律，像极了凡域深秋的枫林，红叶与枯枝共存，却自有一番平衡。
“这便是‘枯荣法则’？”叶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卷从昆仑古籍中找到的残页，上面用神域古文记载着“万法同源，枯荣相生”的字样，“古籍说，木之域的法则从不执着于‘生’，也不畏惧‘枯’，他们认为衰亡是另一种形式的孕育。”
苏雪走过来，将一件绣着水纹与火焰纹样的披风搭在叶辰肩上——那是青岚汐流族与焚星谷的绣娘合力缝制的，水纹能聚灵，火焰能驱寒，正适合星海航行。“风语族长的风语鸟带回了更具体的消息，森灵族派了使者，正在木之域与玄渊的星界边缘等候，他们说要见‘能让莲心发光的人’。”
“是要见我们所有人吧。”叶辰站起身，望着莲心处那颗莹白的净世莲心，“枯荣法则与我们熟知的水、火、风法则都不同，它更贴近混沌青莲的本源——毕竟青莲本身，也是从混沌中枯寂而生，又在守护中蓬勃生长。”
说话间，蓝汐带着两个汐流族的长老匆匆赶来，她的鱼尾裙边还沾着星砂，显然是刚从守界营的星图室过来。“星界边缘的‘碎木带’不太好走，那里漂浮着亿万年前星体坍塌后留下的枯木残骸，森灵族的使者说，只有他们的‘引路藤’能指引方向，否则莲舟容易被枯木的煞气缠绕。”
赤红也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块拳头大的熔火晶，晶体里流动着橘红色的光。“焚星谷的工匠们连夜加固了莲舟的护罩，这是‘熔心火核’，遇到极寒星域可以用来供暖，要是遇到那些枯木煞气，火核的至阳之力也能抵挡一阵。”
风语族长来得最晚，他身边跟着几只羽毛泛着青光的风语鸟，鸟儿们停在生莲子的叶片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风语鸟能听懂森灵族的藤语，我让它们跟着去，也好当翻译。对了，”风语族长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小红昨天偷酿的‘星海春’我尝了，加了风灵草的根茎，竟有了枯木逢春的余味，带几坛路上喝？”
众人都笑起来，叶灵回头看向天空，只见小红正驮着满满两筐焰果酒从焚星谷的方向飞来，龙背上还捆着几捆风啸原的风灵草——那是它听风语说酿酒需要，特意跑去风啸原采的。
“早就说过我酿的酒会是最好的！”小红落地时溅起一阵火星，得意地甩着尾巴，“森灵族的朋友肯定喜欢！”
商议妥当，出发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接下来的三天，玄渊大陆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凡域的工匠们给莲舟加装了能储存灵稻和清水的舱室，灵域的修士们在船身绘制了能聚灵安神的符文，青岚的汐流族用海蚕丝织了能抵御星尘的船帆，焚星谷的熔火师在船底镶嵌了避水防火的晶石，风啸原的风灵族则在船桅上系满了会指引方向的风灯。
出发前夜，叶辰和叶灵又来到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新叶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还记得第一次坐船去佛魔渊吗？”叶灵忽然开口，那时他还对叶辰带着敌意，两人在船上没少争执。
叶辰笑了：“记得，你总说我握着弑神枪却不会用，像个捧着金砖的傻子。”
“现在不傻了。”叶灵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石子被风卷着飞向远处的灯海，“只是有时候会想，我们走得越远，遇到的法则越奇特，会不会有一天，连青莲的力量都无法调和？”
“那就学。”叶辰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就像凡域的农夫学种灵稻，灵域的修士学用潮汐之力，我们总能找到共存的法子。枯荣法则也好，其他未知的法则也罢，它们不是敌人，只是还没成为朋友。”
叶灵抬头，看见生莲子的青光正透过守界营的结界，与天上的星辰连成一线。木之域的方向，那道绿光似乎更近了些，像一颗在星海深处跳动的心脏。
出发当天，合阵台周围挤满了西域的人。
莲舟己整装待发，船身雕刻的青莲纹样在阳光下流转着灵光，西域的核心信物——护莲佩、龙族逆鳞、汐流珠、熔火晶、风灵羽——都被嵌在船头，与生莲子的青光遥相呼应。
叶辰、叶灵、苏雪站在船头，小红盘旋在船顶，蓝汐、赤红、风语带着各自的族人前来送行。凡域的孩子们往船上抛来用灵稻编的平安结，灵域的冰灯师送上会在星海中发光的冰灯，汐流族的长老用潮汐之力为莲舟加持了一层水幕护罩。
“到了木之域，记得给我们带消息！”风语族长挥着手里的风幡，风幡飘动，引来一阵带着祝福的清风。
“告诉森灵族，明年的星海会，我们等着他们！”赤红的声音洪亮，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发烫。
莲舟缓缓升起，西域的人们仰头望去，看着那艘载着希望的船穿过云层，朝着星海深处的绿光飞去。船桅上的风灯摇曳，与天上的星辰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灯，哪是星。
船内，苏雪展开一张新绘制的星图，上面用西域的文字标注着航线。“森灵族的使者说，他们的‘世界树’己经活了十万年，树根能扎进不同的星域，所以才能感应到莲心的气息。”
小红叼来一坛“星海春”，用龙爪拍开泥封，酒香混着风灵草的清苦味弥漫开来。“等见到森灵族，我要问问他们，世界树的果子能不能酿酒！”
叶灵靠在船舷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星尘，手里着灭世莲剑——剑鞘上的黑纹如今己淡得几乎看不见，反而隐隐透出青色的灵光。他忽然想起万佛窟里的那句佛偈：“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原来真正的世界，从不是孤立的花，而是无数花叶相依的森林。
叶辰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星海春。酒液入喉，先有焰果的甜，再有风灵草的苦，最后竟生出一丝草木抽芽的清冽。
“你看。”叶辰指着前方，那里的绿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成片的、仿佛能贯穿星海的巨大藤蔓，“枯与荣，苦与甜，本就该在一起。”
莲舟穿过最后一层星雾，前方的木之域豁然开朗。亿万棵参天古树悬浮在星空中，树干上缠绕着会发光的藤蔓，枯叶落下的地方，立刻有新芽破土而出，枯荣交替间，奏响了属于木之域的生命之歌。
一艘用藤蔓编织的船正等在前方，船头站着几个身披绿叶长袍的身影，他们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朝着莲舟伸出手。
“欢迎来到木之域。”一个清朗的声音透过藤蔓传来，带着草木生长的韵律，“我们等这颗莲心的光，等了太久了。”
叶辰、叶灵、苏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期待。小红兴奋地龙吟一声，震落了船桅上的风灯，灯火飘向星海，像一颗新的星辰。
莲舟缓缓靠近，西域的信物与木之域的藤蔓轻轻触碰，发出清脆的共鸣。
新的法则，新的朋友，新的共生故事，正要开始。
而那株生莲子，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船舱里，莲心的光愈发明亮，仿佛在说：
去吧，去让更多枯萎的角落，都长出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