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暗涌妒潮

2025-08-19 3925字 3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翠绿的光茧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柔和的光芒在破败的擂台上撑开一小片温暖的结界,隔绝了刺骨的冰寒与喧嚣的声浪。凝露草叶交织成的茧壁坚韧异常,表面流淌着细碎的星光与冰蓝法则的残屑,丝丝缕缕的纯净生机如同温润的泉水,持续滋养着内部濒临破碎的躯体。楚尘残破焦黑的身体在这奇异的包裹中,呼吸微弱却异常平稳,左肩断口处被翠绿草叶温柔覆盖,隐隐有血肉生长的麻痒感传来,后腰躁动的诅咒黑气被磅礴的生机与一丝冰魄法则之力死死压制。

“楚尘哥哥…”叶灵儿跪在光茧旁,小手小心翼翼地贴在温热的茧壁上,感受着里面平稳的脉动,泪水无声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铁虎则如一座沉默的铁塔,沾满血污的玄金双臂抱在胸前,铜铃大眼警惕地扫视西周,尤其是贵宾席的方向。他粗壮的身躯挡在光茧之前,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城主秦烈派来的精悍护卫在擂台外围成一圈,刀剑出鞘,神色肃穆,无声地宣告着城主府的庇护。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渐渐平息,转化为压抑的兴奋议论和灼热的目光。楚尘的名字如同最炽热的烙铁,深深印刻在每个炎风城平民的心中。那个背篓的少年,用一条手臂和半条命,为他们这些挣扎在底层的修士挣来了前所未有的荣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擂台上那奇异的光茧上,充满了敬畏、感激与期盼。

然而,荣耀的光芒越是耀眼,投射下的阴影便越是浓重。

贵宾席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楚霸天端坐如山,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堪称“欣慰”的僵硬笑容,对着周围拱手道贺的势力代表点头致意。但那双深陷眼窝里的寒光,却比擂台上残留的冰魄寒气更加刺骨。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毒蛇,死死缠绕着那个翠绿光茧,尤其是光茧中楚尘左肩的位置。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光茧内部,那混沌妖元的精华并未完全消散!它们如同被驯服的野火,被那诡异的凝露草和星辰淬体露的生机包裹、压制,甚至…在缓缓融入楚尘残破的躯体,进行着某种难以理解的修复与蜕变!这绝非好事!这意味着他预想中“轻松剥离”的计划彻底破产!那药篓,那凝露草,还有楚尘本身,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邪门!

“恭喜霸天长老,楚家有此麒麟儿,实乃大幸!”一个依附楚家的势力代表满脸堆笑地上前恭维。

楚霸天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杀意,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呵呵,尘儿…确实…出人意料。只是伤势过重,老夫甚是忧心。”他话音一转,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老夫这里恰好有一枚‘九转续脉丹’,虽不及星辰淬体露神效,但对经脉修复颇有裨益。待光茧散开,还需劳烦城主府的人手,将此药转交尘儿,助他早日康复。”他取出一只精致的玉瓶,瓶身萦绕着温润的药香,递向身旁侍立的城主府管事。管事不敢怠慢,连忙恭敬接过。

玉瓶入手温润,药香沁人。但管事低垂的眼帘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闪过。楚霸天对楚尘的态度,炎风城高层谁人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关怀”,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不敢多言,只能小心收好。

赵无痕的位置一片低气压。他脸色惨白,眼神怨毒地盯着擂台上的光茧,如同看着不共戴天的仇敌。蚀骨透魂针射偏的耻辱,楚尘万众瞩目的荣光,像两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他精心谋划的一切,都成了那个泥腿子登顶的踏脚石!更让他恐惧的是,楚尘展现出的那种不要命的狠劲和匪夷所思的破局能力。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废物!一群废物!”赵无痕猛地将手中的玉杯捏得粉碎,低声嘶吼,吓得身边的美婢瑟瑟发抖。他猛地起身,眼神阴鸷地扫过身旁几个同样脸色难看的赵家核心子弟和依附的势力头目,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都给我听着!动用一切力量,给我盯死那个破草篓子!还有那个光茧!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伤势恢复几成!另外…去黑市,悬赏!重金悬赏!我要所有关于楚尘过去的情报,特别是他那身诡异力量的来源!还有那个药篓,那几株该死的草!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清楚!”他眼中闪烁着疯狂,“星辰淬体露…还有城主府秘库的珍宝…绝不能让他安稳消化!找机会…制造点‘意外’…懂吗?”

“是,少爷!”手下人心中一凛,感受到赵无痕话语中刻骨的杀意,连忙低声应命,悄无声息地退入人群阴影之中。

慕容枫的位置依旧空空荡荡。角落里那柄紫煞蚀骨剑,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几个慕容家的随从脸色铁青,默默收起那柄剑,看向擂台光茧的目光充满了忌惮和难以掩饰的屈辱。他们的大少爷,被一个他们视为蝼蚁的泥腿子当众废了本命灵器,昏死离场!这不仅是慕容枫个人的耻辱,更是整个慕容家的奇耻大辱!虽然慕容枫重伤昏迷,但慕容家的怒火,绝不会就此平息。

“立刻传讯回南域本家!”一个为首的慕容家管事声音冰冷,“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禀告家主!尤其是…楚尘此人!他的实力,他的狠辣,他身上的诡异…务必详述!此仇,慕容家必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翠绿光茧,眼中寒光一闪,带着人匆匆离去。炎风城的水,因为一个楚尘,彻底搅浑了。

王家的区域则相对平静。王清璇早己在家族长老的簇拥下悄然离场。她清冷的身影消失在贵宾通道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擂台上的光茧,冰湖般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悄然隐没。她留下的话语只有一句:“此间事了,回山。” 王家众人恭敬随行,无人敢多问一句。对于他们而言,楚尘的胜利更像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插曲,属于凡俗的喧嚣,不值得过多驻足。只是,王清璇剑鞘上那道细微的白痕,以及她离去前那短暂的回眸,却如同投入王家某些人心湖的石子,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喧嚣的演武场渐渐散去,人潮退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尚未散尽的能量波动。擂台被城主府彻底封锁,重兵把守。铁虎如同最忠诚的磐石,盘坐在光茧旁寸步不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叶灵儿则靠在光茧边,疲惫地守着,小手始终贴在温热的茧壁上。

夜色,如同巨大的墨色幔帐,悄然笼罩了炎风城。

城西,一间不起眼、弥漫着劣质酒气和汗臭的小酒馆角落里。

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映照着柳逸风那张沟壑纵横、醉眼惺忪的老脸。他面前的破木桌上摆着几个空酒坛,手里还抓着一个,正仰头灌着辛辣的劣酒。他对面,坐着一个浑身裹在灰色斗篷里的身影,气息阴冷,如同阴影本身。

“嘿…老鬼…嗝…”柳逸风打了个浓烈的酒嗝,浑浊的老眼却异常清亮,压低声音,“查得…怎么样了?那破篓子…还有那几根草…什么来头?”

灰斗篷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篓子本身,就是最普通的青藤篓,炎风城外黑风岭老藤匠的手艺,十个铜板一个…烂大街的货。”

“草呢?”柳逸风眯起眼。

“凝露草。常见的一阶灵草,炎风山脉外围潮湿山谷里遍地都是,药铺里三块下品灵石一把。”灰斗篷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但是…怪就怪在…根据几个老药农和当年给楚家送过药草的人回忆…楚尘背上的那几株…似乎…是他三年前被赶出楚家时,从楚家后山一片废弃药圃里自己随手挖的…一首没换过!”

“没换过?”柳逸风灌酒的动作一顿,眼中精光爆射,“三年?普通的凝露草,离土三日便灵气散尽!他那破篓子,风吹日晒雨淋…那几株草,怎么可能活三年?还…越来越精神?”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灰斗篷的声音透着一丝寒意,“而且…据一个当年在楚家做过杂役的老人酒后失言…那片废弃药圃…下面…好像埋着点东西…楚家自己都不清楚来历,只当是块没用的破石头…楚尘被赶出去前,似乎…经常偷偷去那里…”

“破石头?”柳逸风放下酒坛,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油腻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浑浊的老眼深处,仿佛有星辰幻灭、火山喷涌的景象一闪而过。“嘿嘿…有点意思…真他娘的有点意思了!一个破篓子,几根烂草,一块‘破石头’…养出个能把上界仙苗法则之剑崩出豁口的小怪物?”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浑浊的老眼却亮得惊人,低声自语,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洞穿迷雾的锐利:

“凡人界九大修炼体系…地灵炼体术…炎风城地下的特殊灵矿…楚家废弃药圃下的‘破石头’…还有这小子身上那混沌驳杂、却又被强行驯服的力量…篓子…药草…石头…”

他猛地抬头,看向灰斗篷,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老鬼,重点查!楚家后山那片废弃药圃!特别是…地下!掘地三尺!看看那‘破石头’,还在不在!如果不在…又是怎么…跑到那小子药篓里去的!还有,散布消息出去,就说…楚尘能赢,全靠他药篓里一件从楚家秘地偷出来的上古奇物!引蛇…才能出洞!”

灰斗篷身影微微一震,瞬间明白了柳逸风的用意。他无声地点点头,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酒馆的黑暗角落。

柳逸风独自坐在昏黄的油灯下,慢悠悠地喝着酒,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破败的酒馆屋顶,投向楚家后山的方向,投向擂台上那个包裹着楚尘的翠绿光茧,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带着酒气和铁锈味的笑容。

“嘿嘿…小子…篓子里的宝贝…藏得够深呐…这下,想不找你麻烦的…都得动心思喽…炎风城这潭死水…该翻腾翻腾了…”

他话音刚落,酒馆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佣兵踉跄着冲了进来,嘶声喊道:

“不…不好了!黑风岭…黑风寨的人…还有毒狼帮的杂碎…他们放出话来…说…说楚尘身上的星辰淬体露和秘库珍宝…见者有份!他们…集结了人马…要…要趁夜…”

酒馆里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佣兵身上。

柳逸风浑浊的老眼眯了起来,仰头将坛中残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酒坛“哐当”一声砸在油腻的桌面上,碎裂的陶片西溅。

“啧…看吧…闻到腥味的豺狗…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