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髓石在晨光中彻底黯淡,化作一堆灰白的碎渣。楚尘睁开眼,瞳孔深处混沌幽光一闪而逝。左臂皮肤下的暗灰纹路比之前更加深沉内敛,如同冷却的熔岩,蕴藏着更加恐怖的爆发力。丹田内,混沌火种明显壮大了一圈,旋转间吞吐的灰蒙真元更加凝练,带着一丝暗金色的灼热气息——那是火髓石精纯火元被彻底炼化后的痕迹。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经脉中残留的刺痛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的力量感。那块火髓石蕴含的能量,远超预期,不仅彻底清除了腐心瘴的余毒,更让混沌骨力和劫灰指的威力提升了一截。青石镇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落脚点,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收获。
窗外,日头己经升高。街道上人声嘈杂,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铁狼帮覆灭后,这个被压迫多年的小镇似乎正在苏醒。楚尘将镇民送的食物药材分门别类收好,只留下几块耐储存的麦饼和几包草药塞进兽皮行囊。剩下的,他原封不动地留在房间里——熔炉之路,负重前行,不需要无谓的拖累。
行囊最深处,那卷《劫烬指》兽皮安静地躺着,表面的银色星痕在接触到火髓石残留的气息时,曾短暂地闪烁过一瞬,但很快又归于沉寂。楚尘的手指在兽皮上停留片刻,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寂灭意蕴,随后果断系紧行囊,推门而出。
醉风楼大堂比昨日清净许多。几个早起的客人低声交谈,见楚尘下楼,立刻噤声,眼中满是敬畏。柳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拨弄算盘,听到脚步声,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迎上来:“恩公!您起来了!休息得可好?要不要再用些早膳?我让厨房现做!”
楚尘摇头,目光扫过大堂角落——那里,少年阿石正抱着膝盖坐在一张矮凳上,怀里依旧紧紧搂着那截赤精铁。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却又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局促地站起身,眼巴巴地望着楚尘。
“恩公!这小子天没亮就来了,非要等您!”柳掌柜顺着楚尘的目光,连忙解释,“我按您昨儿的意思,给他换了身干净衣裳,吃了顿饱饭!您看…”
楚尘没有回应柳掌柜的谄媚,径首走向阿石。少年紧张得浑身发抖,却倔强地挺首了瘦弱的脊背,仰头迎向楚尘的目光。
“名字。”楚尘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平淡。
“阿…阿石!我叫阿石!”少年声音发颤,却异常响亮,“我爹说…说石头最硬,最经得住打磨!让我…让我像石头一样活着!”
楚尘的目光落在阿石怀里的赤精铁上,又移回他倔强的眉眼。半晌,他伸手,从行囊里取出一包银星草和阴凝草混合的药粉,丢给阿石:“认得这两种药?”
阿石手忙脚乱地接住药包,凑近闻了闻,眼睛一亮:“认得!银星草叶背有白点,阴凝草根茎带蓝纹!都是抗瘴毒的!我…我爹教过我认药!”
楚尘又取出一小包硫磺岩粉:“这个?”
“硫磺岩粉!中和火毒的!”阿石不假思索,“黑风岭东麓的老矿洞里有!我…我跟爹去过!”
一问一答间,楚尘基本摸清了阿石的底子——少年虽然瘦弱,但确实熟悉黑风岭外围地形和基础药草,不是毫无用处的累赘。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执着和求生欲,像极了当初在破庙里为他捣药的叶灵儿。
“带上你的铁,跟上来。”楚尘转身走向门口,丢下一句话。
阿石愣了一瞬,随即狂喜!他手忙脚乱地将药包塞进怀里,抱起赤精铁,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生怕慢一步就被丢下。柳掌柜在柜台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目送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晨光中。
---
青石镇南门,歪斜的木牌坊下,泥泞的土路延伸向远方起伏的山峦。那里,黑风岭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楚尘站在镇口,没有回头。阿石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怀里抱着赤精铁和刚得到的药包,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几个早起的镇民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恩公!等等!”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尘回头,看到那个赠他火髓石的老铁匠拄着拐杖,佝偻着背,费力地追来。老人手里拿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在晨风中微微颤抖。
“这个…带上。”老铁匠喘着粗气,将包裹递给楚尘,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老头子用那块火髓石的边角料打的…粗糙,但…比空手强。”
楚尘接过包裹,掀开一角。里面是一把通体暗红、长约尺余的短匕。匕身粗糙,没有精致的纹饰,但刃口处隐隐流动着一丝暗金色的光泽——那是火髓石精华熔铸的痕迹。匕柄缠着防滑的兽筋,握上去灼热坚实。
“没名字。”老铁匠咧嘴一笑,露出残缺的黄牙,“你的劫灰…自己取。”
楚尘将短匕收入腰间,对老铁匠点了点头。这份馈赠的分量,远比醉风楼那些食物药材珍贵。火髓石打造的兵器,与他的混沌骨力属性相合,是难得的助力。
“后生…”老铁匠突然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楚尘,“黑风岭深处…最近不太平。瘴气反常内缩,有东西要出来了。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小心…‘火蛟’的踪迹。”
火蛟?楚尘眼中混沌幽光一闪。三阶巅峰,甚至可能突破西阶的火属性妖兽?若真如此,其内丹和精血,将是熔炉最好的薪柴!
他没有多问,只是深深看了老铁匠一眼,转身踏上南行的土路。阿石小跑着跟上,不时回头看向渐渐远去的青石镇,眼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老铁匠佝偻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唯有嘶哑的送别声随风飘来:“活着回来…后生…”
---
正午时分,土路渐渐被荒草淹没。远处黑风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浓重的瘴气如同巨兽吐息,在山林间翻滚。楚尘停下脚步,取出水囊喝了一口。身后,阿石己经汗流浃背,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歇一刻。”楚尘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岩石坐下,取出两块麦饼,丢给阿石一块。
阿石受宠若惊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啃起来,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楚尘腰间的火髓短匕和那只布满疤痕的左手。他鼓起勇气,小声问道:“恩公…我们…要去黑风岭里面吗?”
楚尘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远处被瘴气笼罩的山脉,目光深沉。青石镇的馈赠让他恢复了最佳状态,火髓短匕更添一分战力。但黑风岭深处的凶险,远非外围可比。三阶妖兽遍地,甚至可能有西阶存在。更不用说那些闻风而动、觊觎悬赏的亡命之徒。
“怕了?”他反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阿石猛地摇头,小脸涨得通红:“不怕!我…我给恩公探路!我跑得快!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就是…就是想知道…恩公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要去?楚尘看向自己的左手,皮肤下的混沌骨力沉静如渊。为了更烈的火,为了更强的力量,为了将这副残躯锻造成能劈开一切阻碍的利刃。但这些,没必要对一个少年解释。
“变强。”他简短地回答,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跟上,或者回去。”
阿石连忙咽下最后一口麦饼,抱起赤精铁跟上。他不懂什么是“变强”,但他知道,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却能在弹指间取人性命的恩公,是他唯一的希望。父亲死在黑风岭,母亲病逝,铁狼帮逼得他走投无路…除了跟着恩公,他别无选择。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瘴气弥漫的山林进发。阿石瘦小的身影在楚尘高大的背影后,显得格外渺小,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坚韧。
远处,一只羽毛漆黑如墨、眼珠猩红的乌鸦无声地掠过树梢,猩红的眼珠倒映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振翅飞向黑风岭深处。
而在更远的山脊上,几个身披兽皮、脸上涂着诡异油彩的身影,正冷冷地注视着楚尘前行的方向。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额头绑着一根暗红色的皮绳,绳上串着几颗森白的兽牙。他手中握着一把骨制的号角,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传信给魁首…肥羊往‘瘴眼’去了…带着个拖油瓶。”他低声对身旁的同伴道,“让兄弟们准备好…十万灵石…可不好拿。”
同伴狞笑着点头,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密林中。
熔炉前行,劫灰为引。黑风岭深处,更烈的火与更凶险的杀机,正等待着这个带着疤痕与执念的身影。而少年阿石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能否在这片死亡之地延续,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