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焦糊味尚未散尽,楚尘左臂深红的疤痕在晨光下如同冷却的熔岩沟壑,每一次骨力的涌动都带来沉凝如山的力量感。然而,这新生的力量如同尚未驯服的凶兽,在经脉中蛰伏,带着一丝危险的躁动。叶灵儿忧心忡忡地看着楚尘将最后一点掺杂着岩粉的赤阳藤根须嚼碎咽下——这是她目前能配出的、勉强压制骨力躁动的“药散”,效果微乎其微。
“尘哥哥,山林深处瘴气重,妖兽出没也更频繁,你的伤…”叶灵儿的声音被楚尘抬手打断。
他活动了一下左臂,暗红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亮起一瞬,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死不了。”他声音嘶哑,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穿透破庙残破的门框,投向东方那片被晨曦薄雾笼罩、更显幽深险峻的连绵山脉,“这点躁动,压不住。需要更强的磨刀石,需要…新的柴火!”混沌筑基图“万灵归墟”的真意在他心中激荡,仅仅一块混沌骨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更狂暴的能量冲突,来淬炼真元,熔铸道基!安稳的破庙,己是束缚这具熔炉的囚笼。
叶灵儿看着他眼中燃烧的、近乎偏执的渴望,知道劝阻无用。她默默将晒干的阴凝草和剩余的冰心草精华小心包好,塞进自己小小的药篓。“我跟你去。”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楚尘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默认了她的跟随。这份情谊,他记在心里。
两人离开破庙,如同投入巨兽口中的尘埃,迅速没入莽莽山林。楚尘在前,步伐沉稳,每一次落脚,脚下松软的腐殖土便无声下陷寸许,留下一个边缘清晰的脚印。那是混沌骨力无意识散逸的沉重感。他刻意避开相对安全的采药小径,专挑嶙峋陡峭、荆棘密布、妖兽气息更浓的方向行进。叶灵儿紧随其后,身姿灵巧地在乱石和藤蔓间穿梭,不时警惕地观察西周。
深入数十里,山林愈发幽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根须如同巨蟒般在地表,其上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墨绿色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陈年朽木混合着某种腥甜花果的奇异味道,吸入肺腑,竟隐隐带着一丝麻痹感。
“小心,是腐骨瘴!越往里越浓!”叶灵儿压低声音提醒,迅速从药篓里取出两片晒干的银星草叶,自己含了一片,另一片递给楚尘,“含在舌下,能稍稍抵御瘴毒侵蚀心神。”
楚尘依言含住。一股清凉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头脑为之一清。他目光如炬,扫视着这片阴森死寂的林地。这里太安静了,连鸟雀虫鸣都绝迹,只有风吹过古老树冠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沉声响。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如同冰冷的水,缓缓漫上心头。
突然,他脚步一顿。左臂深处,那沉凝的混沌骨力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微微发烫,一股强烈的、带着湮灭气息的牵引感,清晰地指向左前方一处被巨大藤蔓和茂密蕨类植物完全遮蔽的山壁!
“有东西…”楚尘声音低沉,瞳孔深处一点混沌幽光悄然亮起。
叶灵儿也感受到了异样,一股源自本能的寒意让她汗毛倒竖。她顺着楚尘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片山壁覆盖的藤蔓蕨类,颜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深褐,与周围鲜活的墨绿格格不入。更诡异的是,靠近那片区域的腐骨瘴气,流动轨迹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干扰,形成一个个微小的、不断生灭的扭曲漩涡!
楚尘示意叶灵儿留在原地戒备,自己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无息地靠近那片不祥的山壁。混沌骨力的躁动越来越强烈,左臂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如同活了过来,隐隐搏动。他伸出那只布满疤痕的左手,指尖并未触碰藤蔓,只是隔空对着那片区域轻轻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沉凝如山的力场骤然扩散!并非能量的外放,而是纯粹混沌骨力引动的空间震荡!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雪之上!那片深褐色的藤蔓和蕨类植物,在无形的力场震荡下,瞬间枯萎、焦黑、化为飞灰!不是燃烧,而是如同经历了千万年时光的腐朽,瞬间湮灭!露出后面光滑得近乎诡异、颜色呈暗青色的山岩。岩石表面,竟连一丝苔藓都没有!
叶灵儿在后面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无声无息湮灭植物的手段,比狂暴的火焰更令人心悸!
藤蔓消失,山壁上赫然显露出一个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边缘异常光滑,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熔穿、凝固而成,绝非天然形成。更诡异的是,洞口内部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流淌着一种极其暗淡、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微光!一股远比外界浓烈百倍、混合着硫磺、血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星辰寂灭后的冰冷尘埃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
这气息扑面而来,楚尘左臂的混沌骨力瞬间沸腾!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变得赤红滚烫,整条手臂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与洞内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丹田深处,那点混沌星火也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疯狂摇曳,透露出一种既渴望又警惕的复杂意蕴!
叶灵儿被这股气息冲击,即使含着银星草叶,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欲呕。她强忍着不适,声音发颤:“尘哥哥!这气息…太邪门了!像是…像是某种强大存在的…埋骨之地?或者…封印之地?”
楚尘没有回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暗红色的洞口吸引。那喷涌出的气息,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的意蕴,却又在最深处,隐隐透着一丝精纯到极致的、与他左臂混沌骨力同源的古老混沌气息!这感觉,比岩甲暴熊的内丹强烈百倍!这正是他苦苦寻觅的、足以充当下一块“薪柴”的狂暴能量源!
“是封印…也是…机缘!”楚尘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眼中混沌幽光炽盛。他清晰地感觉到,洞内那狂暴混乱的气息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体内的混沌真元!那感觉,如同失散的游子感应到了故乡的灯塔!
他不再犹豫,弯腰便要进入。
“等等!”叶灵儿急忙上前,从药篓里飞快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冽寒气的冰蓝色丹药,“这是我用剩下的冰心草精华混合阴凝草炼制的‘寒髓丹’,能暂时压制邪煞燥热,稳固心神!拿着!感觉撑不住立刻服下!”她将丹药塞进楚尘手心,冰凉的小手带着微微的颤抖。
楚尘握紧那两颗带着少女体温的丹药,深深看了叶灵儿一眼,点了点头。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弯腰,一步踏入了那流淌着暗红微光的洞口。
瞬间,如同踏入另一个世界!
洞外的腐骨瘴气、林间的呜咽风声,瞬间被隔绝。一股难以形容的重压猛地降临!这压力并非来自实体,而是源自空间本身!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刺痛,充斥着浓烈到极致的硫磺、血腥和星辰尘埃的混合气味。洞壁依旧是那种光滑的暗青色岩石,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上面布满了无数细密、毫无规律的划痕!这些划痕并非刀剑劈砍,更像是…空间被某种恐怖力量撕裂后留下的永久疤痕!
暗红色的微光并非来自光源,而是弥漫在整个洞穴空间里,如同凝固的血液雾霭。楚尘体内的混沌骨力在这重压和诡异气息的刺激下,彻底狂暴!左臂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变得赤红如烙铁,肌肉虬结膨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细密的血珠开始渗出,瞬间被高温蒸发成血雾!丹田内的混沌星火更是疯狂摇曳,几乎要被这混乱狂暴的气息同化、湮灭!
“哼!”楚尘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跳。他毫不犹豫地将一颗“寒髓丹”塞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清流瞬间席卷全身,如同在燃烧的熔炉内注入了一股寒泉!左臂狂暴的骨力被强行压制了一丝,皮肤的灼热感稍减,沸腾的混沌星火也暂时稳定下来。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和空间的恐怖重压,凝神向前望去。
洞穴并不深,尽头就在眼前十几丈处。然而,看清尽头景象的瞬间,楚尘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骤然放大!
洞穴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尸骸或宝物,而是一片…彻底扭曲、破碎的空间!
那里的暗青色洞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首径丈许的、不断旋转、坍缩、撕裂的恐怖黑洞!黑洞的边缘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锯齿般的、明灭不定的空间裂痕!无数细碎的空间碎片如同黑色的雪花,在黑洞周围飞舞、湮灭!黑洞的核心,是一片绝对的虚无和死寂,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正是这黑洞的存在,扭曲了洞穴的空间,产生了那恐怖的重压和弥漫的暗红微光!
而在那不断旋转坍缩的黑洞中心,在无尽的虚无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灰蒙蒙光芒,如同狂涛怒海中的孤岛,顽强地悬浮着!那光芒的气息…古老、混沌、包容万物、湮灭万物!与楚尘丹田内的混沌真元,与他左臂的混沌骨力,同源同质!甚至…更加精纯,更加本源!
“混沌…本源碎片?!”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楚尘脑海中炸响!《混沌筑基图》开篇那晦涩难明的箴言瞬间浮现:“混沌初开,道基始成,纳本源,铸不朽…”
这黑洞,是封印?是空间裂缝?还是某种恐怖存在湮灭后残留的毁灭奇点?那点灰芒,是被困在其中的混沌本源碎片?
就在楚尘心神剧震之际,异变再生!
似乎是感应到了楚尘体内同源的混沌气息,那黑洞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剧!边缘的空间裂痕疯狂蔓延、撕裂!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带着湮灭一切意志的恐怖吸力猛地爆发出来!
“轰——!”
整个洞穴空间剧烈震荡!粘稠的空气被瞬间抽成真空!楚尘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恐怖的吸力狠狠拽向那旋转的死亡黑洞!左臂的混沌骨力在这致命的威胁下彻底狂暴,赤红的光芒透体而出,与那湮灭吸力激烈对抗,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尘哥哥!”洞口传来叶灵儿带着哭腔的尖叫!
楚尘眼中混沌幽光炸裂,如同两盏燃烧的鬼火!生死一线!他非但没有抵抗那吸力,反而借着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将全身残存的混沌真元与左臂狂暴的骨力疯狂压榨、糅合,尽数灌注于左拳!
暗红如熔岩的纹路瞬间亮到极致!整条左臂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混沌之锤!皮肤寸寸龟裂,鲜血淋漓,却透出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感!
“给我…开!”
一声撕裂喉咙的咆哮在真空死寂的洞穴中炸响!楚尘迎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洞,对着那核心处顽强闪烁的灰芒,挥出了凝聚他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对混沌大道渴望的至强一拳!
拳锋所向,空间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