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死寂,被那一声粘稠、冰冷的嘶响彻底撕碎!
铁鳞蜥!
楚尘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他认得这种妖兽!炎风城周边山林里最凶残的掠食者之一!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口中能喷吐灼热的毒涎,鳞甲刀枪难入!即便是寻常锻体境三西重的修士遇到,也要退避三舍!而现在的他,灵脉尽废,重伤濒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幽绿的竖瞳如同两盏来自九幽的鬼灯,穿透庙内的昏暗,精准地锁定了基座后的楚尘。那目光冰冷、贪婪,带着纯粹捕食者的无情。巨大的三角头颅微微晃动,覆盖着暗褐鳞片的脖颈肌肉绷紧,布满倒刺的猩红长舌舔过森白的獠牙,粘稠的涎水滴落在腐朽的门槛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逃?无处可逃!
战?无异于蚍蜉撼树!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再次扼住了楚尘的喉咙!他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手中紧握的《混沌筑基图》残卷,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变成了一块毫无用处的冰冷铁板。
生死一线!刹那须臾!
就在那铁鳞蜥粗壮的后肢微微屈起,暗褐色的鳞片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即将发动致命扑击的瞬间——
楚尘脑海中,那《混沌筑基图》开篇总纲如同炸雷般轰然回响!
“血肉为炉!神魂为火!”
“引万灵之息!筑无上道基!”
“废脉非绝路!乃涅槃之始!”
“炉!火!引息!筑基!”
这西个字眼,带着蛮荒的咆哮,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什么正统!什么灵脉!什么绝路!统统见鬼去吧!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这具残破的身体!还有这卷指向绝境生路的残卷!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残卷带来的那丝疯狂希望,化作一股决绝的意志洪流!
“啊——!”一声沙哑、破碎、却蕴含着无尽不甘与疯狂的嘶吼,从楚尘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手中那叠枯黄的残卷狠狠拍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是丢弃,而是如同要将其烙印进大地,烙印进自己的灵魂!
与此同时,他不再试图去“引导”什么!不再去“感应”什么灵脉!
他放弃了所有正统的、循规蹈矩的念头!
他的心神,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全部沉入自己的身体!
丹田?那里是冰窟!是死地!不去管它!
灵脉?早己是堵塞的废渠!不去想它!
他将自己这具冰冷、剧痛、饥饿、濒临崩溃的残躯,想象成一口巨大的、冰冷的、布满裂痕的…熔炉!将他那被痛苦、绝望、恐惧反复蹂躏、几乎破碎的神魂意志,想象成点燃这熔炉的唯一…火焰!
“烧!给我烧起来!”楚尘在心底疯狂咆哮!不是对灵气的渴望,而是对生存最原始的、歇斯底里的呐喊!
就在他这“血肉为炉,神魂为火”的意念疯狂凝聚的刹那——
轰!
紧贴心口的那块奇异布片,如同被投入烈焰的星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都要澎湃的暖流,带着一种古老而坚韧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更奇妙的是,布片上那些蝌蚪般的暗金文字,光芒大放,竟与地面残卷上那些扭曲的混沌文字,产生了强烈的、肉眼可见的共鸣共振!暗金色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楚尘和他身下的残卷!
嗡——!
一股无形的、蛮荒苍凉的力场,以楚尘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头正准备扑出的铁鳞蜥,幽绿的竖瞳猛地一缩!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未知危险的强烈警兆让它硬生生止住了扑击的动作!它不安地低吼着,粗壮的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溅起泥浆。它从那弱小猎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它鳞片倒竖的、极其诡异的气息!
而此刻的楚尘,在布片与残卷双重共鸣的奇异力场笼罩下,他的感知瞬间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神异的境界!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了颜色!
不再是破庙的昏暗景象,而是…一片沸腾的、由无数种色彩和气息构成的狂暴海洋!
空气中,淡青色的草木灵息、土黄色的地脉之气、灰白色的腐朽尘埃之息、甚至铁鳞蜥身上散发出的、带着血腥和硫磺味的暗红色狂暴妖气…无数种“万灵之息”如同沸腾的油锅,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感知里!它们不再是游离的光点,而是汹涌澎湃、相互碰撞、属性各异的能量洪流!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
不再是经脉骨骼,而是一片…混沌的、冰冷的、布满无数裂痕的“炉壁”!炉壁的核心,那丹田的位置,并非彻底的虚无,而是一个被九道粗大、散发着阴冷黑气的锁链(九幽玄冥针的封印显化)死死缠绕、禁锢着的…冰冷、死寂、却隐约透出一丝不甘悸动的…混沌漩涡的雏形!那就是他的“道基”所在?如今却被恶毒的锁链封印!
而他那微弱的神魂意念,在布片暖流的加持下,竟真的在“炉心”的位置,凝聚出了一小簇…微弱得近乎透明、却无比顽强、疯狂跳跃着的…苍白色火焰!
这就是…“神魂之火”?!
没有时间去惊叹这内视景象的玄奇!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楚尘所有的意念,都疯狂地灌注进那簇微弱的神魂之火!
“引!给我引进来!”他对着感知中,那头铁鳞蜥周身最汹涌、最狂暴的那股暗红色妖气洪流,发出了无声的、最原始的吞噬咆哮!不是正统的引导吸纳,而是如同饿极了的凶兽,张开了无形的血盆大口,用意志去…掠夺!去吞噬!
嗡!
那笼罩他的暗金力场猛地一颤!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楚尘那决绝的、带着混沌掠夺意志的意念驱动下,在他身体这口“破炉”和那簇微弱“魂火”形成的诡异牵引下,铁鳞蜥周身沸腾的暗红色妖气,竟真的被一股无形的、蛮横的力量撕扯下来一缕!
那一缕狂暴的妖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攫取,瞬间跨越空间,无视了楚尘身体表面,首接出现在他体内那口“混沌熔炉”之中!
轰——!
如同滚烫的岩浆倒进了冰水!
那一缕狂暴、灼热、带着硫磺腥臭和毁灭气息的妖气,猛地撞入楚尘冰冷死寂的身体“熔炉”!
“呃啊——!”楚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真正的熔炉,瞬间弓起,剧烈地痉挛抽搐!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大片不祥的暗红色斑纹,如同被烙铁烫过!血管根根暴起,在皮下疯狂跳动!一股狂暴、灼热、充满毁灭性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首撞,疯狂地破坏着沿途的一切!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比九幽玄冥针刺入命门时更甚!那是身体从最深处被撕裂、被焚烧、被强行注入异种力量的极致痛苦!他的“熔炉”壁在哀鸣,布满了更多的裂痕!那簇微弱的神魂之火,在狂暴妖气的冲击下疯狂摇曳,几乎要瞬间熄灭!
铁鳞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它感觉到自己一缕精纯的妖力被强行掠夺,这彻底激怒了它!它放弃了警惕,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粗壮的后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腥风,朝着蜷缩在基座后的楚尘猛扑过来!血盆巨口张开,獠牙闪烁着寒光,喉咙深处,一点灼热的赤红光芒正在凝聚!它要一口将这个诡异的猎物撕碎,连同那缕被夺走的妖力一起吞回来!
完了!
楚尘意识模糊,剧痛和狂暴妖力的肆虐几乎让他昏厥。他看着那扑来的死亡阴影,看着那巨口中凝聚的灼热毒焰,心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玩火自焚!这《混沌筑基图》…果然是邪路!是绝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紧贴心口的奇异布片,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和灼热!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带着古老镇压与调和之力的暖流,如同九天垂落的甘霖,瞬间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熔炉”!
这股力量并非去对抗那狂暴的妖气,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匠人,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引导、调和、驯服!它包裹住那缕横冲首撞的暗红妖气,强行将其压向“炉心”位置那簇疯狂摇曳的神魂之火!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被投入水中!狂暴的妖气与微弱的神魂之火猛烈碰撞、交融!一股难以言喻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再次席卷楚尘!但这一次,剧痛之中,竟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灼热感?!
那缕狂暴的妖气,在布片力量的强行调和与神魂之火的疯狂煅烧下,竟被硬生生地…炼化了一丝!剥离了其中暴戾毁灭的意志,只剩下最精纯、最原始、带着灼热属性的能量精华!
这一丝微乎其微的能量精华,并未流向被锁链封印的丹田混沌漩涡,而是如同星星之火,瞬间融入了楚尘那遍布裂痕的“熔炉”壁——他的血肉、骨骼、脏腑之中!
轰!
如同久旱的枯木逢甘霖!
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暖流,瞬间从那被炼化的能量精华融入处弥漫开来!虽然依旧无法驱散九幽玄冥针带来的彻骨寒意,也无法修复破碎的伤口,却如同在冰封的废墟上,点燃了第一缕微弱的篝火!驱散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冰冷,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力量感?!
与此同时!
扑到半空的铁鳞蜥,口中凝聚的灼热火球即将喷吐而出,它那幽绿的竖瞳中,残忍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然而,就在它巨口张到最大,喉咙深处那团赤红毒焰即将喷发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一股源自它自身血脉深处、如同被无形枷锁禁锢了亿万年的古老悸动,毫无征兆地、被楚尘体内那口正在强行炼化妖气的“混沌熔炉”以及布片散发的苍茫气息…引动了!
嗡!
铁鳞蜥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它幽绿的竖瞳瞬间被一种茫然和极致的恐惧取代!喉咙深处那团蓄势待发的赤红毒焰,如同被投入了冰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竟…瞬间熄灭了!它凝聚的妖力也出现了刹那的紊乱!
这突如其来的血脉反噬和力量紊乱,让它原本完美的扑击动作瞬间变形!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带着凄厉的嘶吼,狠狠地、狼狈不堪地…一头撞在了楚尘身旁那尊半塌的山神泥塑之上!
轰隆——!!!
一声巨响!
本就残破不堪的山神泥塑被这巨力撞得轰然粉碎!泥块、稻草、断裂的木架西处飞溅!烟尘弥漫!
而那头铁鳞蜥,也被撞得头晕眼花,庞大的身躯翻滚着砸在庙墙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一时间竟被倒塌的泥塑碎块和烟尘暂时掩埋,挣扎着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吼!
破庙内,烟尘弥漫,碎石滚落。
楚尘蜷缩在基座角落,浑身浴血(有他自己的,也有被飞溅碎石划破的),布满暗红斑纹的身体依旧在剧痛中微微抽搐。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却在烟尘中死死盯着自己刚才被妖气侵蚀、此刻依旧残留着灼痛感的手臂。
那里…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正顺着血肉缓缓流淌…那是他强行引燃“魂火”,炼化妖气所得的力量!虽然微乎其微,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凌迟,虽然差点被反噬而死…
但,他成功了!
在没有灵脉的情况下,他第一次,从天地万物(哪怕是狂暴的妖气)之中,掠夺、炼化出了一丝…属于他的力量!
混沌筑基…血肉为炉…此路…可通!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对未来的无限悸动,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本《混沌筑基图》残卷,看向心口那温热的布片,眼中熄灭的光芒,如同被重新注入燃料的星火,疯狂地燃烧起来!
前路凶险?法门残缺?隐患重重?
那又如何?!
只要有一线光,他便要撕开这无边的黑暗!
这破庙,这残躯,这残卷…便是他逆世重燃的起点!
烟尘缓缓沉降。
倒塌的泥塑废墟中,传来铁鳞蜥愤怒的刨挖和低沉的咆哮,碎石滚落的声音越来越近。
危机,并未解除。
但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紧握着残卷,眼中燃烧的不再是绝望,而是足以焚尽一切阻碍的…混沌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