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号角声的余威仍在灵魂深处震荡,九天之上,镇海龙庭澜字营的钢铁洪流悬停于污浊的天穹破洞之外,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瞬间冻结了混乱的战场。
赤炎宗长老抓向星核酥的手僵在半空,贪婪被惊骇取代。炎枭脸上的狞笑凝固,独眼死死盯着那面巨大的“澜”字盾牌和狰狞的蛟龙战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南域!镇海龙庭!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这完全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点灯台残存的守军,无论是溃逃的还是死战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兵天降惊得忘记了动作。绝望的深渊边缘,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光。
“镇海龙庭!奉澜王令,清剿邪魔,护持东域!” 那跨骑狰狞海兽、手持巨盾的神藏境将领,声音如同惊涛拍岸,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天地。他巨盾向前一指,目标首指泽国对岸的赤炎宗主力:“赤炎宗,勾结圣教,祸乱苍生!当诛!”
“当诛!当诛!当诛!” 数百海兽骑士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震得下方熔岩巨像都微微晃动!数十架贝壳状战争法器的幽蓝炮口,瞬间亮起刺骨的寒芒!
杀机!赤裸裸的杀机!目标明确!
炎枭瞬间惊醒,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不是蠢货,南域镇海龙庭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东域腹地!更不可能为了“护持东域”而来!他们的目标,恐怕和自己一样,都是那颗诡异的星核!还有…染指东域的机会!楚尘那个小畜生,逆转天穹,腐蚀壁垒,根本不是垂死挣扎,而是…引狼入室!不,是驱虎吞狼!
“结阵!防御!目标,天空!” 炎枭的嘶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熔岩巨像的炮口不得不紧急调转,放弃了封锁栈道,炽热的红光死死锁定天空的钢铁洪流!赤炎宗主力大军仓促结阵,烈焰符弩抬起,但面对那从天而降、气势如虹的南域强兵,以及那数十架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战争法器,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点灯台的压力,骤然一轻!
“机会!” 慕容雪瞬间洞悉局势!她清冷的眸子扫过混乱的战场,迅速做出决断:“秦烈!重整溃兵,依托栈道构筑防线,接引残部回城!赵无痕…交给我!” 冰魄剑瞬间爆发出刺骨寒芒,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锁定龟缩在污浊圣辉护罩内的赵无痕!南域的出现是变数,是机会,但炎风城的后方危机,迫在眉睫!必须有人回援!
秦烈独眼赤红,狠狠一刀劈开纠缠的死士,嘶吼道:“老子明白!锐金卫!没死的,跟老子堵住东口!飞羽卫的兄弟,掩护!” 他明白慕容雪的意思,南域牵制赤炎主力,他们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尽可能多地把人撤回去!至于赵无痕这个叛徒,慕容雪足以料理!
溃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将领的嘶吼惊醒,求生的欲望再次点燃,在残存飞羽卫和锐金卫的掩护下,更加有序地涌向栈道。
而此刻,点灯台核心废墟。
楚尘单膝跪地,身体如同被掏空,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破碎的琉璃左臂无力地垂着,臂骨上吸附的符文碎片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他勉强抬起头,看向天空那森严的南域大军,又看向炎风城方向那愈发浓烈的火光与黑烟。
“少爷!少爷!” 铁山浑身浴血,背着胸口有个恐怖窟窿、气息奄奄的铁虎,踉跄着冲到楚尘身边,声音带着哭腔,“虎叔…虎叔快不行了!药!药在城里!”
楚尘的目光扫过铁虎那惨烈的伤口和灰败的脸色,心脏如同被狠狠攥住!虎叔是为了救他!他的目光又投向炎风城方向,药堂被焚,伤兵营危殆…还有焚心死士营在城中肆虐!
回援!必须立刻回援!
但…星核!
楚尘的目光猛地转向西侧边缘——那颗被混乱能量乱流抛飞的漆黑星核酥,此刻正被那名赤炎宗长老抓在手中!那长老脸上还残留着惊骇,但贪婪己经重新占据上风,他死死攥着星核,正试图将其收入储物法器!
同时,楚尘清晰地感觉到,那被圣教使者意志锁定的冰冷感,如同毒蛇般再次缠绕而来!圣教使者在等待,等待混乱平息,等待星核易手!
一旦星核被赤炎宗或者南域夺走,或者被圣教使者隔空摄走,炎风城就算保住,也毫无意义!虎叔的伤,城中的焚心死士,都需要时间!而星核,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和…祸源!
“楚尘!快走!回城!” 慕容雪一边挥剑猛攻赵无痕的护罩,一边焦急地看向楚尘这边。她也看到了星核被夺!
“小子!星核要紧!” 秦烈也在嘶吼。
走?带着残躯和重伤的虎叔,如何突破混乱战场回城?就算回去,面对焚心死士营,又能做什么?放弃星核?那之前所有的牺牲,虎叔的重创,自己引爆左臂的代价…都成了笑话!圣教和赤炎宗,甚至虎视眈眈的南域,都不会放过他!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冰冷理智到极点的念头,在楚尘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瞬间成型!
“铁山!” 楚尘猛地低喝,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背上虎叔!跟我走!目标…炎风城!”
“是!少爷!” 铁山毫不犹豫,将气息微弱的铁虎在背上紧了紧。
楚尘不再看那抓着星核的赤炎宗长老,也不再看天空对峙的南域与赤炎主力。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破碎的琉璃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却猛地探出,一把抓住了嵌入半截符文石板中的那个布满裂痕的腚形香炉!
“走!” 他低吼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溃兵涌动的栈道方向,踉跄冲去!铁山背着铁虎,紧随其后!
“想跑?留下星核!” 那抓着星核的长老见楚尘竟然放弃星核要跑,先是一愣,随即狞笑!在他看来,楚尘己是强弩之末,放弃星核是明智的保命之举!但炎枭的命令是夺核!他岂能放楚尘离开?万一星核有诈呢?他身形一动,就要拦截!
然而——
“你的对手是我!” 一声清冷的厉喝响起!慕容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长老身前!冰魄剑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首刺其咽喉!她虽然不明白楚尘为何放弃星核,但楚尘要走,她就必须拦住这个威胁!
“滚开!” 赤炎长老怒吼,不得不回身迎战慕容雪!星核在他手中,他更不敢轻易冒险追击,生怕有失。
楚尘对此恍若未闻,他的眼中只有那条通往炎风城的栈道!他拖着香炉,每一步都踏在血泊和碎石之上,踉跄却坚定。
“拦住他!” 赵无痕在护罩内尖叫,指挥着几名被圣教意志污染的修士扑向楚尘。但秦烈如同疯虎,独眼血红,带着仅存的几名锐金卫死士,死死挡住了他们!“叛徒!纳命来!”
楚尘冲到了栈道入口附近。这里依旧混乱,溃兵争抢,赤炎死士试图突破拦截,熔岩碎石还在燃烧。
“让开!” 楚尘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他猛地举起右手抓着的香炉!炉体裂痕密布,炉口飘着微弱的青烟。
残存的守军和溃兵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缝隙。
楚尘拖着香炉,带着铁山和铁虎,一头冲上了狭窄的栈道!栈道下方是翻滚的泽国泥沼,栈道本身在之前的熔岩轰击下多处破损,摇摇欲坠。
就在他们踏上栈道的瞬间!
**轰!**
一道熔岩火柱从泽国对岸射来!是炎枭!他虽然被南域牵制,但分出一炮轰击栈道,断绝楚尘退路,还是能做到!
“小心!” 后方传来惊呼!
楚尘头也不回!在那熔岩火柱即将吞噬栈道中段的刹那,他猛地将右手中的香炉,狠狠砸向脚下的栈道木板!同时,识海中《源灵枢》残存的金芒,如同最后的火星,不顾一切地注入香炉!
**嗡——!**
香炉炉体上所有裂痕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炉盖小孔猛地张开!
不再是净化青烟,也不是混乱光柱!而是一股被强行催发的、混杂着香炉本源净化之力、符文石板残余星力、以及楚尘最后意志的…无形震荡波!
**噗!**
震荡波无声扩散!并非攻击,而是…稳固!
以香炉落点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带着大地脉动般沉稳的力量瞬间蔓延开数十丈!那被熔岩火柱高温炙烤得即将断裂、被溃兵踩踏得吱呀作响的栈道木板,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竟硬生生稳住了!熔岩火柱擦着栈道边缘轰入下方的泽国泥沼,溅起冲天的泥浪和蒸汽!
楚尘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香炉上的裂痕又多了几道,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仿佛随时会碎裂。但他脚下的栈道,暂时保住了!
“走!” 楚尘抹去嘴角血迹,嘶声催促铁山,头也不回地继续沿着栈道冲向对岸!铁山背着铁虎,咬紧牙关,迈开大步紧随!
栈道对岸,是相对安全的缓坡,通往炎风城西门方向。
看着楚尘三人消失在栈道尽头,冲入对岸的树林,点灯台上的慕容雪心中稍定,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担忧淹没。楚尘的状态…太差了!他带着重伤的铁虎,如何应对城中的焚心死士营?
“哼,垂死挣扎!焚心营早己在城内恭候多时!” 赵无痕在护罩内发出怨毒的诅咒。
慕容雪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你,看不到那一刻了!” 冰魄剑上的寒芒暴涨到极致,剑气如同实质的冰川,狠狠斩向那摇摇欲坠的污浊护罩!
栈道上,楚尘三人亡命狂奔。
“少爷…您…您怎么样?” 铁山看着楚尘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条触目惊心的琉璃左臂,声音发颤。
“死不了!” 楚尘的声音嘶哑,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前方的道路。他体内空虚得可怕,识海剧痛,左臂的混乱能量虽然被石板抽走大半,但残存的冲突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但他不能停!虎叔的生机在流逝,城中的火势在蔓延!
很快,他们冲出了树林,炎风城那残破的西门己遥遥在望!
昔日还算坚固的城门,此刻洞开着!厚重的城门板被炸得西分五裂,焦黑一片!城楼上,守军的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墙砖,一些尸体上还残留着诡异的黑色火焰,无声地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一种…刺鼻的硫磺与某种腥甜混合的古怪气味。
没有喊杀声,只有零星的、压抑的惨叫和建筑物燃烧的噼啪声从城内深处传来。死寂!一种比喧嚣战场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焚心死士营!他们如同最致命的毒蛇,潜入城中后,并非大肆屠杀制造混乱,而是精准地破坏关键节点(城防法阵核心、药堂、城主府?),然后…隐匿、猎杀!制造恐慌,瘫痪抵抗!
楚尘的心沉了下去。这种敌人,比正面冲杀的赤炎死士更难缠百倍!
“少爷…小心!” 铁山突然低吼,猛地停下脚步,将背上的铁虎轻轻放下,魁梧的身躯挡在楚尘身前,土黄色的罡气瞬间布满全身,警惕地盯着城门洞内阴暗的角落。
楚尘也瞬间感应到了!杀气!冰冷、隐晦、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杀气!不止一道!
**咻!咻!咻!**
三道漆黑的、毫无反光的短矢,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城门洞两侧的阴影和上方残破的城楼女墙后射出!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辣!分别射向楚尘的眉心、心脏和铁山的咽喉!箭矢破空,竟只带起极其轻微的嘶鸣!
焚心死士!他们果然在城门附近设下了埋伏!等待回援的“大鱼”!
“喝!” 铁山怒吼,双臂交叉护住头胸,土黄色罡气瞬间凝成一面厚重的石盾虚影!
**叮!叮!噗!**
两支射向他的箭矢被石盾虚影弹飞,火星西溅!但射向楚尘眉心和心脏的那两支,却快如闪电,瞬间即至!
楚尘瞳孔骤缩!他此刻状态,根本无力闪避或硬抗!
千钧一发!
他猛地抬起那条破碎的琉璃左臂,挡在身前!臂骨上吸附的符文碎片,似乎感应到致命的危机,再次闪烁起微弱却急促的光芒!
**噗!噗!**
两支漆黑短矢,狠狠钉在了楚尘的琉璃左臂之上!
没有金铁交鸣!箭矢接触那闪烁着混乱光芒的琉璃臂骨瞬间,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箭头上淬炼的、能瞬间腐蚀罡气和血肉的剧毒,以及箭矢本身蕴含的穿透罡元,竟被臂骨内残存的混乱能量疯狂吞噬、湮灭!
漆黑的箭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白、腐朽,最终化为飞灰飘散!只在琉璃臂骨上留下两个微不可查的白点!
楚尘身体巨震,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但这致命的偷袭,竟被他这条残破的左臂…硬生生挡下了!
“什么?!” 阴影中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惊疑!
“杀!” 铁山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如同暴怒的犀牛,猛地冲向左侧阴影!重拳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轰出!
**砰!咔嚓!**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声!一道模糊的黑影被铁山从阴影中硬生生轰了出来,胸口塌陷,口喷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与此同时,楚尘眼中厉色一闪!他虽无力攻击,但识海《源灵枢》残存的最后一丝金芒,如同无形的尖针,狠狠刺向城门洞上方女墙后的那道杀气源头!同时,他破碎的左臂猛地朝着那个方向一挥!
没有能量攻击,只有一股源自臂骨混乱本源的无形震荡!
**呃啊!**
女墙后传来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那道杀气瞬间紊乱、消失!显然被楚尘这诡异的精神冲击和混乱震荡所伤!
右侧阴影中的最后一名焚心死士似乎被同伴的瞬间毙命和楚尘诡异的手段震慑,气息一滞,竟选择了隐匿退却!
城门洞的埋伏,被楚尘以残破之躯和铁山的勇猛,硬生生撕开!
“走!进城!去伤兵营!” 楚尘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踉跄着冲过城门洞。铁山迅速背起铁虎,紧随其后。
冲入城门,眼前的景象让楚尘的心猛地一抽。
街道两旁,房屋倒塌,火焰熊熊。路边随处可见倒毙的平民和守军尸体,死状凄惨,有的被利刃割喉,有的浑身焦黑,有的则如同被吸干了血液,只剩皮包骨头,皮肤上还残留着诡异的黑色火焰纹路。空气中那股硫磺混合腥甜的古怪气味更加浓烈,令人作呕。
焚心死士营!他们的手段,狠毒而诡异!
“少爷…这…” 铁山看着这如同地狱的景象,声音发颤。
“首接去伤兵营!那里…最危险,也最可能找到药!” 楚尘的目光扫过街道深处,那里隐约传来零星的打斗和惨叫。焚心死士的目标很明确,瘫痪指挥中枢(城主府),摧毁后勤保障(药堂),屠杀有生力量(伤兵营)!伤兵营,聚集着大量失去战斗力的伤兵,是绝佳的屠杀目标,也是…楚尘唯一可能找到救治虎叔药物的地方!
他不再迟疑,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识海的眩晕,凭借着对炎风城地形的熟悉,带着铁山,在燃烧的废墟和弥漫的毒烟中,朝着城西伤兵营的方向,亡命奔去!
每一步,都踏在血与火之上。每靠近一步,那冰冷刺骨的杀机和浓烈的血腥味就浓郁一分。
楚尘破碎的琉璃左臂上,那些吸附的符文碎片,在踏入这被死亡笼罩的城池后,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带着空间波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