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清冷地洒在市立医院骨科病房的走廊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早餐粥混合的复杂气味。
赵启平穿着整洁的白大褂，领口挺括，胸前口袋别着钢笔，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冷静的光。
他步履沉稳，身后跟着一群实习医生和护士，例行查房。
推开一间双人病房的门。
靠窗的病床上，一个老太太正笑着跟家人说话。
靠门的病床上，曲筱绡穿着崭新的病号服，她坚持要了单间，被护士以“床位紧张”婉拒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相对安静的靠门床位。
长发披散着，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却难掩憔悴的病容。
她的脚踝打着固定，搁在垫高的枕头上。
看到赵启平进来，她原本有些无神甚至带着昨夜残留戾气的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一样，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那光芒狂热，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赵医生！”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娇柔甜腻，脸上堆起最灿烂的笑容，完全无视了赵启平身后那一群规规矩矩的实习医生和护士。
“你终于来了，我脚好疼啊，昨晚都没怎么睡好……”
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撒娇的意味，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赵启平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的病历夹，又落在她打着固定的脚踝上。
他的眼神清澈专注，却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在审视一个标准的病理样本。
“曲筱绡？”他确认道，声音温和却公事公办，“昨晚值班护士记录你睡眠情况尚可，疼痛评分在可耐受范围。”
“脚踝比昨天消了一些，是正常恢复过程，疼痛是愈合的必然反应，按时吃药，注意休息。”
他的解释清晰，专业，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像在宣读教科书。
“可是赵医生……”曲筱绡不死心，还想继续撒娇抱怨，试图拉近关系。
“感觉异常疼痛或者固定器不适，及时按铃通知护士。”
赵启平首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目光转向旁边的实习医生。
“小张，记录一下，37床，生命体征平稳，患肢末梢血运良好，伤口干燥无渗出，继续目前治疗。”
“是，赵老师。”实习医生连忙记录。
赵启平点了点头，没有再看曲筱绡一眼，转身走向靠窗的老太太“李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
曲筱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美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她看着赵启平挺拔清冷的背影，看着他专注温和地询问另一个病人，看着他对自己那狂热的目光视若无睹。
一股强烈的失落和被忽视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混杂着前天夜晚被姚斌抛弃的巨大屈辱感，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尖叫出来。
不，她不能失去这个目标，赵启平是她的，必须是！
就在赵启平背对着她，低头查看老太太病例的时候，曲筱绡的手，如同鬼魅般悄悄探向了枕边的手机。
屏幕无声地亮起，摄像头对准了那个穿着白大褂、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的背影。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被刻意压低的快门声。
屏幕上，定格了赵启平专注工作的侧影。
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专注的眼神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深邃。
曲筱绡看着那张偷拍的照片，眼神痴迷而狂热，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凉的屏幕，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那晚姚斌带来的冰冷和愤怒，似乎被这张照片带来的短暂满足感驱散了一些。
一个更疯狂，更不择手段的计划，在她混乱的脑海里迅速成形。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王柏川初创公司略显拥挤的办公室里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樊胜美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
她正在核对一份新签下的，至关重要的供货合同细节。
王柏川出去跑客户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和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嗡鸣。
合同金额不小，利润空间是他们仔细核算过的，也是支撑公司下一步运转的关键。
樊胜美逐行检查着条款，手指在鼠标滚轮上滑动。
她的目光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数字和表述，翻到附件里的最终报价明细表时，她的动作顿住了。
一个不起眼的零部件编号。
一个她非常熟悉的，曾经在王柏川提供的原始成本核算表里出现过的编号。
但此刻，附件明细表里的采购单价，比她记忆中的原始成本价，高了整整百分之十五。
樊胜美的心猛地一沉。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又翻回去对比原始邮件里王柏川发来的成本核算底稿。
没错，就是那个编号！
成本核算底稿上标注的采购价是X元，而这份最终发给客户的合同附件里，赫然写着X元1.15！
百分之十五，这不是误差，这绝对不是不小心填错了小数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握着鼠标的手指尖都变得冰凉。
她立刻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王柏川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工厂车间。
“喂？胜美？”王柏川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谈业务的专注。
“怎么了？我这边正跟李工看样品……”
“柏川！”
樊胜美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惊怒而微微发颤，她甚至没顾上压低音量。
“你看没看最终发给宏远的那份合同附件？编号C-785的配件单价，你填的是多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沉默，像一把冰冷的锤子，重重砸在樊胜美的心上。
“……哦，那个啊，”王柏川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带上了一丝刻意轻松的，甚至有些含糊的意味。
“是不是跟底稿有点出入？我正要跟你说呢，那个配件供应商那边临时说原材料涨了，我们签合同急，我就按他们报的新价先填了，还没来得及更新底稿。”
“没事，不影响，利润还在预算内。”
“王柏川！”樊胜美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和愤怒。
“你当我傻吗？百分之十五的涨幅，什么原材料能一夜之间涨这么多，供应商涨价的通知邮件呢，聊天记录呢，你拿出来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