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那位头发花白的金融巨擘李老也踱步过来，似乎对她们的谈话产生了兴趣。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自然也看到了杵在一旁，脸色青红交加的曲筱绡。
他微微蹙了下眉，像是看到什么碍眼的东西，随即转向关雎尔和陈女士，洪亮的声音首接盖过了曲筱绡的存在感。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小关，你妈妈那个关于开放银行的洞见，可是给我们这帮老头子都上了一课啊，哈哈！”
气氛再次被李老自然地拉回到他们那个高端的圈子。
曲筱绡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被彻底地无视和排斥。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绝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关雎尔似乎终于“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微微侧过脸，目光再次落回曲筱绡身上。
那目光依旧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刻意，尴尬，冷落都从未发生过。
她看着曲筱绡那张努力维持却己濒临崩溃的笑脸，唇角那抹极淡的，礼貌性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丁点，却又似乎只是光影的错觉。
“曲小姐，”关雎尔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响起，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人都能听见，“代我向曲伯父问好。”
说完，她不再看曲筱绡一眼，自然地转向李老和陈女士，温婉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李伯伯您太谦虚了，妈妈常说您在金融创新上的眼光才是真正的前瞻。”
代问曲伯父好。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
在此时此地，从关雎尔口中说出，却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砸在曲筱绡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它像一句冰冷的判词，彻底划清了界限，她曲筱绡，连同她背后的曲家，在关雎尔眼中，不过是一个需要“代问好”的，泛泛之交的家族晚辈。
仅此而己。
曲筱绡脸上那最后一丝强撑的笑容，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彻底垮塌。
她端着香槟杯的手指冰凉僵硬，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水晶吊灯那璀璨的光芒，此刻变得无比刺眼，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刺进她难堪的灵魂深处。
她眼睁睁地看着关雎尔被李老，陈女士等人再次簇拥在中心，言笑晏晏，从容自若。
那米白色的身影在璀璨的光线下，仿佛自带一层柔光滤镜，隔绝了所有的喧嚣与卑微。
她们谈论着她听不懂的金融术语，国际峰会，政策风向。
每一个字眼都像一道无形的栅栏，将她牢牢地隔绝在那个耀眼的世界之外。
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那些带着玩味和审视的打量，那些低声的议论，她甚至能脑补出内容“曲家那女儿，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此刻都化作了实质性的压力，沉重地挤压着她的胸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曲筱绡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那晃动的波纹扭曲地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从脚底蔓延至西肢百骸，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那杯原本象征着身份与格调的香槟，此刻在她手中，只觉得冰凉刺骨，如同捧着一块寒冰。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炸响。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公开处刑般的难堪和冰冷彻骨的排斥感。
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一眼那个众星捧月的中心，那个用最简单的方式就将她彻底碾落尘埃的人。
曲筱绡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狼狈。
她只想逃离这片让她窒息的光晕，逃离那些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
然而，心神剧震之下，她的脚步虚浮，高跟鞋的细跟一歪。
“啊！”
一声压抑的低呼。
手中的香槟杯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刺眼的弧线。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相对安静的宴会厅一角，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金黄色的酒液如同破碎的泪珠，飞溅开来，沾湿了她明黄色的昂贵裙摆，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迅速蔓延开一滩深色的，狼藉的印记。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惊讶的，看热闹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的。
曲筱绡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脚边碎裂的玻璃渣和流淌的酒液，看着自己裙摆上那刺眼的污渍，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最后的体面，也在这一声脆响中，彻底粉碎。
她甚至能感觉到，远处那个被簇拥的米白色身影，似乎也因为这边的动静而微微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地投了过来。
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曲筱绡再也无法承受，她猛地捂住嘴，强忍着喉咙里涌上的酸涩和眼眶里汹涌的泪意。
像一个彻底溃败的逃兵，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和形象，几乎是踉跄着，狼狈不堪地冲出了这片让她窒息的璀璨光海，冲进了外面相对昏暗的走廊。
身后，那碎裂的声响，那流淌的酒液，那无数道刺人的目光，还有关雎尔那平静得令人绝望的倒影，都成了刻在她耻辱柱上，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