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探究，了然，看好戏等复杂情绪，齐刷刷地聚焦在风暴中心的樊胜美身上。
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精心编织的，用以维持体面和王柏川心目中女神形象的华丽外衣，被莉莉安这“无心”的一刀，彻底撕裂，露出了底下千疮百孔，狼狈不堪的真相。
市中心的大房子？金龟婿？
这些她虚荣心作祟，在虚荣的朋友圈里吹嘘出的泡沫，此刻在真正的现实面前，被戳得粉碎！
尤其是在关雎尔，安迪，奇点这些真正身处云端的人面前，在邱莹莹，曲筱绡这些知根知底的邻居面前。
这种赤裸裸的难堪，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樊胜美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怎么不知道？”
她试图强装镇定，甚至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却慌乱地躲闪着，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身边王柏川那己经沉下来的脸。
“更何况，”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虚张声势的强调，“我跟柏川还没到那个地步，谈什么买不买房子！”
她用力甩开王柏川的手臂，仿佛急于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然而，这句撇清，听在王柏川耳中，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柏川的脸色，在樊胜美那句苍白无力的否认和急于撇清的姿态中，从铁青转为一种近乎绝望的灰白。
他眼中的震惊，被愚弄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积蓄喷发！
他不是傻子！莉莉安的话，樊胜美此刻此地心虚到极点的反应，还有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违和感。
她总是含糊其辞地谈论住处，拒绝他去接她下班，对未来的规划永远停留在口头上的美好幻想，一切的一切，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心碎又愤怒的事实！
他被骗了！
被他心目中那个美丽，独立，值得他倾尽全力去追求的“女神”樊胜美，从头到尾地欺骗了！
她根本不是那个房子买在市中心高档小区，追求者众多的“白富美”，她甚至可能己经知道他那辆宝马都是租来的？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他的心，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和爱意碾得粉碎！
“呵。”王柏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悲凉和再也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不再看樊胜美那张惨白扭曲的脸，目光扫过餐桌上神色各异的众人。
安迪的蹙眉，关雎尔的淡漠，曲筱绡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邱莹莹的茫然，莉莉安的得意，奇点的深沉。
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在这些人面前上演了一出蹩脚的独角戏！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微微发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和尖锐，如同冰锥般刺向樊胜美，也刺破了餐厅里凝固的沉默。
“是！我王柏川不是什么大老板！我现在也确实买不起市中心的大房子！我就是一个刚起步，还在拼命挣扎的小生意人！”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但！我王柏川行得正坐得首！我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不偷不抢！我用不着被你们这样当猴耍！开涮？！”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向莉莉安和曲筱绡的方向，眼神赤红。
说完，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和樊胜美那副摇摇欲坠的可怜样，猛地推开椅子，转身就往外冲，脚步踉跄却决绝，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柏川！”
樊胜美失声尖叫，想要追上去，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众揭穿的恐惧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柏川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
“王先生！”奇点反应最快，立刻起身，脸上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圆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快步追了出去。
他得去安抚，至少不能让客人在他的地方出什么事。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难堪。
只剩下莉莉安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似乎还没明白自己几句话怎么就引爆了核弹。
曲筱绡则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脚尖还一点一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如同看了一场精彩大戏般的畅快笑容。
她甚至还悠闲地端起红酒杯，轻轻晃了晃，欣赏着樊胜美那副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惨状。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曲筱绡那甜腻又带着剧毒的声音打破。
“哟~樊大姐，”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恶意的调侃，“你的‘金龟婿’跑了，你不追呀？”
她红唇勾起，眼神里闪烁着残忍的快意，“啧啧啧，看来这‘金龟婿’的含金量……也不怎么高嘛，连句玩笑话都受不了？还是说。”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向樊胜美，“人家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龟婿’，而是被你吹出来的泡泡，一戳就破呀？哈哈！”
她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就差当场敲锣打鼓庆祝了。
邱莹莹坐在樊胜美旁边，表面上还是一副懵懵懂懂，似乎没太搞清楚状况的傻白甜模样，手里还捏着一块没吃完的小点心，眼睛瞪得圆圆的。
看看崩溃的樊胜美，又看看得意洋洋的曲筱绡，嘴里小声嘟囔着“啊？王大哥怎么生气走了？买不起房子就买不起嘛，干嘛发那么大火啊。”
但她的内心却翻江倒海，飞快地盘算着，我的天！原来王大哥这么穷啊？连市中心房子的首付都没有？怪不得樊姐要吹牛！
这比白主管也好不了多少嘛！樊姐这眼光也太差了吧？
她甚至暗暗庆幸自己及时从白渣男那里脱身了，看向樊胜美的眼神里，除了同情，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微妙平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