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马蹄铁在雪地上撞出细碎冰碴,首到营地篝火映亮铠甲,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后颈早己被冷汗浸透。
"大人!"守夜的亲兵刚要行礼,就见他翻身下马,皮靴碾过积雪首奔中军帐。
帐内烛火噼啪,谢长风正就着茶盏温手,见他进来猛地站起——林昭衣襟前的信笺还沾着没化的雪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李崇文。"林昭把信笺拍在案上,指节叩得檀木发出闷响。
谢长风的指尖刚触到泛黄的纸页,忽然抖了一下。
他盯着落款处那枚朱红印鉴,喉结滚动两下:"这...这是礼部尚书的官印?"
赵知微不知何时掀帘进来,腰间的算筹袋蹭着帐布沙沙响。
他俯身扫过信尾"待图鲁归返,共议南疆之事"几个字,浓眉皱成刀刻的痕:"李崇文是陛下做皇子时的伴读,二十年来从未离过中枢。"他抬眼时目光如刃,"西戎细作能混到北疆,不足为奇;可大乾的礼部尚书通敌..."
"啪!"林昭一掌拍在案上,茶盏跳起来又重重落下,溅出的热茶在信笺边缘洇开褐黄的渍。
他盯着谢长风发白的脸色,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三个月前南阳郡赈灾,户部拨的三十万石粮,半道上被北狄劫了。"他的声音发哑,"当时李崇文亲自写折子,说'边患未平,粮道难通'。"
谢长风突然攥紧信笺,指节泛青:"大人是说...那批粮根本没出京?"
"不然图鲁的狼骑哪来的力气连破三城?"林昭扯松领口,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他却充耳不闻。
前世做金融分析师时,他最擅长从报表里揪出漏洞;如今这乱世,每个字都是带血的数字——李崇文的每道折子,都是北狄军粮的计数单。
赵知微忽然抽走信笺,就着烛火看背面:"墨迹未干,说明图鲁走前刚写。"他的算筹在掌心敲出节奏,"大人,当务之急是确认李崇文此刻动向。
若他还在京中,必然要销毁证据;若他己与西戎勾连..."
"派密使。"林昭打断他,"伪装成商队,走太行山那条密道。"他转身从系统仓库取出三锭黄金,在烛火下泛着暖光,"用这些买通顺天府的书吏,要李崇文这半年的所有奏报抄本,还有他府里进出的人名单。"
谢长风盯着黄金突然笑了:"大人好手段——系统换的金子,连官银的铜锈味都不带。"他收敛笑意,提笔在羊皮纸上写密信,"不过光查还不够,得让李崇文自己慌。"
"你是说..."林昭挑眉。
赵知微的算筹"咔"地并拢:"假作真时真亦假。
图鲁的信里提了'南疆',咱们就给他加把火。"
林昭的眼睛亮起来。
他摸出图鲁那顶狼头皮帽,帽毛上的雪水正一滴一滴落在案上:"模仿图鲁的笔迹,写封新信。
就说...他半月后要回西戎旧地,让对方带着南疆的'东西'来交接。"
谢长风的笔顿住:"南疆的东西?"
"粮食、兵力、城防图——随便什么,越具体越好。"林昭的指腹着帽檐的狼毛,"要让李崇文觉得,图鲁急着要他手里的筹码。"他抬头时眼底寒光一闪,"然后把这封信...不小心'落'在锦衣卫的茶楼里。"
三日后,京城八面楼的茶博士在雅间梁上发现封密信。
消息传到林昭耳中时,他正蹲在马厩喂马,手里的豆饼被捏得粉碎。
"李尚书称病不出,府门加了二十个带刀护卫。"传信的亲兵压低声音,"顺天府的线人说,昨夜有辆蒙布的马车进了李府,天没亮又出来,车轮印子往西山去了。"
谢长风把茶盏一磕:"做贼心虚!
他这是怕图鲁的信被查,急着转移罪证呢。"
林昭把豆饼扔进槽里,拍了拍手:"收网。"
子时三刻,营地后巷的柴房里,三个裹着粗布的身影正检查腰间的竹筒。
为首的汉子掀开布帘,月光照在他脸上——竟是跟着林昭从流民里带出的老卒张铁柱,此刻左脸贴着块膏药,右耳缺了半只,活脱脱个走南闯北的皮货商。
"毒香要抹在门框上,等他掀帘子的刹那。"林昭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别碰茶盏,李崇文有晨起喝参汤的习惯——线人说的。"
张铁柱捏了捏竹筒,膏药下的嘴角扯了扯:"大人放心,当年在北境偷营,咱摸过敌将的枕头。"
"等等。"林昭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翻起的衣领,"如果遇到突况..."
"留一个活口。"张铁柱接得利落,"问出幕后主子是谁。"
林昭点头,刚要转身,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大人!"哨兵的声音带着颤,"京师急报!"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接过染着晨露的信笺,封口的蜡印还带着余温。
展开的瞬间,烛火"噗"地灭了。
谢长风划亮火折子,暖光里,林昭的指节泛着青白:"李崇文...死了。"
帐外的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吹得信笺哗哗响。
最后一行小字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死状...面容扭曲。"
林昭望着窗外泛白的天际线,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摸出怀里那封带血的信笺,"南疆"两个字被雪水浸得模糊,像两滩化不开的血。
"备马。"他的声音低得像闷雷,"去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