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碾过冻结的血痂，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他站在北狄俘虏堆前，目光在二十七个跪着的蛮子兵脸上一一扫过，喉结动了动——图鲁的金漆护心镜该在胸口晃出一片金光，狼头皮帽下那道从左眉骨贯到下颌的刀疤，此刻该在火光里泛着青。
"大人。"谢长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常的冷静，"末将查了三遍，北狄前锋营的旗帜少了三面，马厩里多了五匹没挂铁掌的快马。"他摊开染血的羊皮地图，指尖点在西岭方向，"图鲁极可能带着亲卫从冰溪谷绕了，那处山壁有西戎人去年挖的密道。"
林昭的指节抵在腰间虎符上，系统仓库里的积分数字在眼前虚浮——方才收降三百北狄兵得了三十积分，可若让图鲁活着回草原，这些积分怕要全搭在后续的边患里。
他望着谢长风眼角未擦净的血渍，突然想起现代金融课上教授说的"风险对冲"，此刻的图鲁，正是必须立即平仓的烂头寸。
"召集阿九、黑狗。"他转身时披风扬起，扫落肩头积雪，"带十名亲卫，我亲自去。"
"不行！"
秦霜的枪杆重重磕在地上，震得雪块簌簌往下掉。
她铠甲上的冰碴子还没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裹着怒气："西岭雪林里有狼灾，你带十个人？"
林昭握住她持枪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铠甲缝隙渗进去。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老茧——那是握了二十年枪杆磨出来的，此刻却在微微发抖。"京师刚收了三个县，降兵里有三成是西戎细作。"他声音放轻，像在算一笔最紧要的账，"你镇得住那些杀红了眼的丘八，我镇得住图鲁。"
秦霜咬着嘴唇，首到尝到铁锈味。
她望着林昭腰间那串系统仓库的青铜钥匙——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连她都没摸过。
末了她"哼"一声，抽回手把随身的火折子塞给他："要是三天没信儿，我踏平西岭所有雪窟窿。"
子时三刻，马蹄声碾碎了雪林的寂静。
林昭裹着黑氅走在最前，鼻尖冻得发红。
阿九的雁翎刀挑开挡路的枯藤，积雪扑簌簌落下来，落在他后颈，凉得人一激灵。
赵知微突然勒住马，马蹄在冰面上打滑："大人，前面雪地上有梅花印。"
众人下马查看。
林昭蹲下身，用匕首挑开表层薄雪——三枚碗口大的爪印，爪尖深深抠进冻土里。"雪豹。"赵知微压低声音，"这玩意儿专挑落单的啃，去年商队在这儿折了七个人。"
"绕断崖。"林昭摸出系统兑换的火折子，在树干上烙下标记，"每五十步留个记号，省得转迷糊。"
暴风雪来得毫无征兆。
先是一阵尖啸的风卷着雪粒扑来，像撒了把盐在脸上，接着能见度骤降到五步之外。
阿九的马受了惊，撞在树上，积雪如瀑布般砸下来。
林昭扯住缰绳，感觉睫毛上的冰碴子越来越重，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前面有光！"黑狗突然喊。
众人顺着他的方向望，昏黄的光晕在雪幕里忽明忽暗，像鬼火。
走近才看清是座破庙，门楣上"山神庙"三个字被雪糊了半边，梁上落着几只冻僵的麻雀。
林昭摸了摸门闩——是新砍的树枝，带着松脂味。
"有问题。"他反手抽出腰间的钢刀，"阿九守左，黑狗守右，赵知微跟我进去。"
庙里的积雪白得刺眼，供桌上摆着半块硬饼，炉灰还是温的。
林昭刚要掀供桌下的草席，耳尖突然动了动——房梁上有细不可闻的衣料摩擦声。
他冲赵知微使个眼色，后者会意，故意踉跄撞翻供桌。
"砰！"
草席下的人扑出来时，林昭的刀己经架在他脖子上。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穿西戎特有的羊皮短褐，腰间别着无影针——和青雀密报里说的一模一样。
"说。"林昭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图鲁在哪儿？"
青年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混着雪水往下淌。
他瞥了眼庙外的暴风雪，突然笑了："你们追不上的，将军早..."
"叮！"
赵知微的飞针钉在他手腕上，青年疼得蜷成虾米。
林昭蹲下来，从系统仓库里摸出块热乎的烤红薯——这是方才特意留的，"你阿娘在凉州城，对吧？
上个月你托商队送了半袋小米回去。"他把红薯塞进青年手里，"我让人再送两石细粮，够你阿娘过个肥年。"
青年的手指剧烈颤抖，红薯"啪"地掉在雪地上。
他望着林昭眼里的光，突然哭出声："鹰嘴崖！
将军在鹰嘴崖的石屋，他...他和大乾的官儿有信！"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扯下青年腰间的羊皮囊，倒出半卷染血的信笺，最下面一行字被冻得发硬："待春融，共商..."后面的字被撕了。
"走！"他把信笺塞进怀里，"天亮前必须到鹰嘴崖。"
鹰嘴崖的风比雪林里更狠，卷着雪片灌进领口，像无数把小刀子。
林昭数着脚下的碎石——赵知微说过，鹰嘴崖只有一条路，两边都是悬崖，哨卡肯定在半山腰。
"停。"黑狗突然抬手，"前面有篝火。"
七八个北狄兵围着火堆烤手，刀枪靠在石头上。
林昭摸出系统兑换的烟雾弹——这是上次任务得的奖励，点燃后能腾起黄烟。
他冲阿九比划手势，后者猫着腰绕到侧后。
"轰！"
烟雾弹炸开的瞬间，北狄兵的惊呼声刺破夜空。
林昭带着人从烟雾里冲出来，钢刀砍在对方刀鞘上，发出清越的响。
阿九的刀更快，三个蛮子还没摸枪就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石屋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光。
林昭踹开门的刹那，冷风灌进去，油灯"噗"地灭了。
他摸出火折子照亮，只见桌案上摆着半封未写完的信，墨迹未干："待图鲁归返，共议南疆之事..."
窗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昭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
他望着案头那顶狼头皮帽——正是图鲁的，帽檐还沾着新鲜的雪水。
风卷着信笺角，"南疆"两个字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两粒烧红的炭，烙得他胸口发疼。
"大人！"阿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雪地上有新鲜的马蹄印，往东南去了！"
林昭把信笺仔细折好，塞进贴胸的衣襟里。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雪幕，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关键线索，积分+50。"可他没心思看积分，只盯着东南方——那里是大乾的腹地，是他三个月前刚收复的南阳郡，是...
"追。"他翻身上马，钢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光，"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只老狐狸揪出来。"
马蹄声再次碾碎雪夜的寂静，往东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