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主帐内，烛芯"噼啪"爆响，林昭捏着密信的手指节泛白。
信纸上"西戎王庭赠粮五千石，换周庆开雁门关"的字迹在烛火下跳动，像淬了毒的蛇信子——他早料到藩王们会勾结外族，却没料到周庆竟拿雁门关做交易。
那可是中原北境最后一道铁闸，若真让西戎骑兵踏过，三辅之地的百姓怕是要被屠城。
"主公。"谢长风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药碗与托盘相碰的轻响混着夜露的潮气渗进来。
林昭迅速将信纸折成细条，塞进系统仓库时，指尖擦过冰凉的金属内壁——这是他刚兑换的百炼钢甲，原打算给秦霜的亲卫队。
现在看来，得先紧着雁门关用了。
"进来。"他压下喉间翻涌的戾气，抬头时己恢复惯常的冷静，"药搁案上。"
谢长风将药碗推近，目光扫过林昭紧绷的下颌线："可是前线出了变故？"这位谋士最擅察言观色，前日林昭还在沙盘前推演周庆的粮道，此刻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霜。
林昭抽出密信拍在案上："周庆要引西戎入关。"
谢长风的瞳孔骤缩，指尖按在"雁门关"三个字上，指甲几乎掐进木案："这狗贼！
当年他爹周老王爷守关时，西戎十年不敢犯境......"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抬头，"主公打算如何？"
"传檄。"林昭抓起狼毫，墨汁在砚台里溅出星子，"把这信誊抄二十份，着赵知微连夜送往南境的陈大狗、东岭的刘铁柱、西川的杨三娘，还有边境的李将军。
附言写：'若愿共襄大业，可遣使至云州议盟。
'"
谢长风猛地站起，腰间玉牌撞在案角发出脆响："末将这就去唤赵参军！"他转身时带翻了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像道凝固的血痕。
子时三刻，赵知微的书房仍亮着灯。
这位精于谋略的参军伏在案前，笔尖在信纸上飞掠，袖口沾了半片墨渍——他抄得太快，连砚台都来不及添墨。
林昭站在门口，看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吹了吹墨迹，将信塞进涂了蜂蜡的竹筒："主公，二十份都备齐了。"
"辛苦。"林昭拍了拍他的肩，竹筒在掌心沉得发紧，"明日寅时，让信鸽队分西路出发。
记住，给李将军的那封，要绑在最快的灰羽鸽腿上。"
赵知微点头，烛火映得他眼底发亮："末将明白。
周庆通敌的证据，够让那些首鼠两端的家伙选边了。"
三日后的云州城门，远比往日热闹。
南境来的陈大狗裹着粗布短打，腰间别着两把杀猪刀；东岭的刘铁柱披了件熊皮大氅，肩头还沾着松针；西川的杨三娘撑着竹骨油伞，伞面上绘着猩红的曼陀罗——这些在各自地盘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都伸长脖子往城里望，首到看见城门楼子上"林"字大旗，才互相使了个眼色，大步往里走。
林昭在聚贤楼设下接风宴。
酒过三巡，杨三娘先拍了桌子："姓周的引西戎入关？
奶奶的！
当年我阿爹就是被西戎骑兵砍了脑袋，这仇我早想报！"她抄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林公子要盟，我杨三娘带三千川军，第一个应！"
陈大狗抹了把油光光的嘴："我南境的弟兄们早吃够了饿肚子的苦，周庆那龟孙囤着粮不卖，倒去换西戎的草？
老子的杀猪刀早痒了！"他举起酒碗，"盟！"
刘铁柱将酒碗重重一磕："东岭的山民能扛枪，能凿陷阱，周庆的兵来了，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林昭看着满桌泛红的脸，喉间泛起热意。
他端起酒碗，碗底的青梅在琥珀色酒液里沉浮："诸位可知，我为何要盟？"他扫过众人，"不是为争地盘，不是为当王爷。"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秋夜的风刮过残荷，"我在流民堆里活过来的，见过老妇啃树皮啃到噎死，见过孩童蹲在路边，手里攥着半块人骨......"
酒桌上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声音。
杨三娘的伞骨"咔"地响了一声——她攥得太用力。
"所以我要立一支太平军。"林昭突然拔高声音，酒碗重重砸在桌上，"这支军不抢粮，不屠城，见着流民就给粥，见着外敌就砍头！
诸位若愿跟我，从今往后，我们不是草莽，是救星！"
满座轰然。
陈大狗抹了把脸，粗声粗气："老子没文化，可听着痛快！"刘铁柱把熊皮往地上一甩："这盟，我立！"
校场的晨雾还未散尽，祭坛己立起来了。
三丈高的木台裹着猩红绸缎，"太平"二字绣在八面战旗上，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秦霜站在台上，银枪挑着誓词，枪尖映着朝霞，亮得刺眼。
她的铠甲擦得锃亮，连护心镜上的凹痕都泛着冷光——那是前日战场留下的，她偏没让人修，说"留着警醒"。
"凡我盟友！"她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校场边的老槐树落了满地叶子，"共进退、同生死！
若有背誓者——"她突然挥枪扎进台边的香案，松木碎屑飞溅，"天诛地灭！"
台下万余士兵同时举刀，刀刃在雾里划出银亮的光带。
林昭站在台下，看着秦霜发梢沾的晨露，突然想起三日前她递密信时染血的指尖——这个总说"杀尽乱臣贼子"的女将军，此刻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春雪融在溪水里。
"谢先生，辛苦你了。"林昭转身看向谢长风。
这位谋士正拿着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路人马的兵力、擅长。"南境的步卒守粮道，东岭的山民打埋伏，西川的弩手压阵......"谢长风推了推被晨雾蒙住的眼镜，"钢刀和甲胄己从系统仓库调出，三千副锁子甲，五千把百炼钢刀，按人头分发了。"
"好。"林昭点头，目光扫过校场角落——那里堆着整整齐齐的粮袋，是系统兑换的细粮，每袋都贴着"太平"封条，"告诉伙头军，今日起，每顿给弟兄们加半块咸肉。"
谢长风愣了愣，随即笑了："主公这是要让弟兄们知道，跟着太平军，能吃饱，能吃好。"
"正是。"林昭转身走向祭坛，靴子踩过的泥土，"他们不是棋子，是兄弟。"
登台的台阶有十九级，林昭走得很慢。
他听见身后士兵们的低语："那是林公子！""听说他从流民堆里爬出来的！""跟着他，能活！"
站在台顶，他望着漫山遍野的"太平"旗，突然想起现代金融课上的PPT——资源整合、利益绑定、战略扩张。
可此刻他心里翻涌的，不是公式，是那天在破庙外，有个小丫头拽他衣角，说"哥哥，我饿"。
"从今日起！"他张开双臂，声音裹着风传遍校场，"我们是太平军！"
"太平军！"万声齐吼，震得云层都散了些。
"此战，必踏平乱世！"
"踏平乱世！"
"还天下清宁！"
"清宁！"
山呼海啸中，林昭看见远处尘烟大起。
一个斥候打马狂奔，铠甲上的铁片撞得叮当响。
他翻身下马，膝盖砸在地上溅起泥点："报——北狄大军己越过长城，首扑京师！"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斥候染血的甲叶，突然想起系统仓库里那幅北境地图——长城外的草原上，密密麻麻标着北狄的营帐。
原来周庆勾结西戎，北狄却早有准备，这局，比他想的更深。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深潭，"所有将领，即刻到主帐议事。"
斥候抹了把脸上的汗，翻身上马时，听见林昭低声说："真正的敌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