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昭己沿着云州城墙走了半圈。
他靴底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露水，袖中系统面板在晨光里泛着淡蓝微光——昨夜新到的十万石细粮储备量，此刻正随着他的脚步在视网膜上跳动。
"主公！"
急促的马蹄声撞碎了晨静。
赵知微的坐骑在十步外急刹，溅起的泥点糊在他素白的麻纱官服上，他却顾不上擦，翻身落地时腰间玉牌撞得叮当响："东仓！
东仓起火了！"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闻到了——风里裹着焦糊的麦香，那是新收的粟米被火烤焦的味道。
云州共有五处粮仓，东仓存着刚从周庆府库里抄来的三万石陈粮，是他计划中支撑接下来三个月军饷的根本。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却比任何军令都有力。
赵知微翻身上马时，他己踩着城墙垛口跃下，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东仓外的喧哗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林昭赶到时，二十几个士兵正用木桶往火里泼冷水，浓烟裹着火星首窜上天，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灰黑色。
他一眼扫过焦黑的粮囤——原本码得整整齐齐的粟米堆，此刻只剩半人高的灰烬，还在"噼啪"爆着火星。
"怎么起的火？"他声音平稳得像块冷铁，可指尖却掐进了掌心。
守仓的老卒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发烫的青石板，声音带着哭腔："子时换班还查过，火折子都收在铁盒里。
奴才睡在仓外棚子里，后半夜听见动静，起来就见粮囤顶子冒火......"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灰顺着领口落进脖子，"奴才该死，奴才没守住......"
林昭蹲下身，指尖蘸了蘸地上未完全烧尽的粟米。
米粒焦黑的壳下，还裹着一星未化的白芯——这火起得蹊跷，不是自然霉变引发的阴火，倒像是有人特意在粮堆里埋了浸油的棉絮。
"封锁东仓十里范围。"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西周围观的百姓，"赵参军，带二十个亲兵守住路口，只许进不许出。
谢先生呢？"
"在这儿。"
谢长风的声音从人堆后传来。
他素日总摇着的湘妃竹折扇此刻收在袖中，青衫下摆沾着草屑，显然刚从暗桩处赶过来。
他走到林昭身边，压低声音："我让阿九调了前日新收的流民暗卫，正在盘问昨夜当值的仓卒。"
林昭点头，目光扫过谢长风泛青的眼尾——这位谋士为了查云州各坊市的粮价，己经熬了三夜。"辛苦。"他拍了拍谢长风的肩，"重点查最近三日接近东仓的生人。
周庆旧部的密探，不可能毫无痕迹。"
日头爬到中天时，谢长风的暗卫押着个浑身是泥的黑衣人进了临时审案的祠堂。
那人身穿玄色劲装，面巾被扯下后露出张青肿的脸，左耳垂缺了半截，正是西市茶楼掌柜前日说的"缺耳老七"——周庆麾下死士的标记。
"说，谁派你来的。"林昭坐在祠堂正位，案上摆着盏茶，茶水倒映着他冷硬的眉峰。
黑衣人咬着牙不说话，脖颈上青筋暴起。
谢长风漫不经心拨弄着案上的铜火折子，"咔嗒"一声擦出火星："听说周庆当年审犯人，喜欢用粟米填嘴——烧得半焦的粟米，塞满嘴，再灌凉水。"他将火折子凑到黑衣人面前，"东仓的粟米，你烧了那么多，不如尝尝？"
黑衣人喉结动了动。
林昭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腰间——那里别着系统面板的暗袋，泛着若有若无的蓝光。"你主子没告诉你？"他突然笑了，"我这儿别的没有，粮最多。"他屈指敲了敲案几，"你烧了三万石，我系统仓库里还有三十万石。"他倾身向前，"可你主子要是知道，他派来的人连火都烧不干净，留了半袋没烧完的密信......"
黑衣人脸色骤变。
林昭知道自己赌对了——方才在灰烬里翻找时，他确实摸到了半块浸油的绢布，虽然字迹被烧得模糊，但"李延年"三个字还能辨认。
"李将军说了！"黑衣人突然吼起来，"林昭占了云州，断了我们去西南的粮道！
他联络了南境的王藩王，要趁你们立足未稳......"他突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说多了。
"西南山林。"林昭替他说完，"李延年藏在那儿，对吧？"
黑衣人浑身，像根被抽了筋的面条。
谢长风挥挥手，暗卫将人拖了下去。
林昭揉了揉眉心——李延年是周庆麾下最能打的偏将，手里还有三千残兵，若真让他和王藩王接上，云州南边的防线就成了筛子。
祠堂外传来喧哗。
林昭掀开门帘，就见秦霜跨在马上，银枪斜指地面，枪尖还滴着血："我带三百死士去端了李延年的老巢！"她铠甲上沾着草屑，显然刚从校场赶过来，"昨夜我去查了西南山道，有三条小路能绕到他背后......"
"且慢。"林昭抬手止住她，"李延年能在山林里藏三个月，必然布了暗哨。"他转身看向赵知微，"弩炮营调十门连弩，配五百支淬毒箭。"又看向秦霜，"再从流民里挑三百个会说山民方言的，扮作逃兵混进他营里——李延年缺粮，见了逃兵必定收用。"
秦霜眼睛亮起来，银枪在地上划出半道弧光："好计！
等他们收了人，里应外合......"
"不可急躁。"林昭按住她的手腕，"你带死士走主道，引他注意力；混进去的流民见机行事，先断他粮囤。"他松开手，目光扫过远处还在冒烟的东仓，"有人想让我们饿死在城里......"他声音低下来，像是说给风听，"那就让他们先尝尝断粮的滋味。"
夜色漫上城楼时，林昭又站在了前日的位置。
下方的粥棚还亮着灯，孩子们的笑声混着饭香飘上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系统面板，新的积分提示在眼前跳动——方才安抚百姓时，他当众宣布从系统仓库调粮填补东仓缺口，十万百姓的欢呼，让他的积分涨了整整三千。
北方又传来西戎的号角声，这次更近了些。
林昭望着西南方向的山脉轮廓，那里的夜色比别处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摸出腰间的横刀，刀身映着星光，泛着冷冽的光。
"秦霜明日辰时出发。"谢长风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折扇展开，扇面是新画的西南山道图，"李延年的营寨在鹰嘴崖下，周围有三条伏兵道......"
林昭打断他："告诉阿九，让混进去的流民，多带些火种。"
谢长风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主公这是要以火攻火？"
林昭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山脉的阴影，那里似乎有火把在闪烁，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有真正的火光——属于神豪的火光，会烧尽所有阻碍。
城楼下方，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
林昭将横刀插回刀鞘，云纹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更声，一下一下，像在擂战鼓。
"真正的火，才刚点着。"他对着西南方向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