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袖中系统界面还在发烫,积分栏那抹猩红的"3000"像根烧红的铁签子,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校场新兵的喊杀声透过帐帘钻进来,他却听见更清晰的——西南方传来的喧闹,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大人!"帐外亲兵的声音带着颤,"流民区打起来了!
阿秃被围在粮车前,那些人说...说今日的细粮少了半车!"
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攥紧腰间的钢刀,刀鞘撞在木案上发出闷响。
昨日刚把最后五千石细粮兑给伤兵营,系统积分就断崖式下跌——他早该想到,两万张嘴的胃口,哪里是三千积分能填的?
"牵乌骓。"他掀帘的动作带翻了茶盏,滚水溅在脚面也不觉得疼。
跨出营帐时,晚风卷来股子酸腐气,是流民区的泔水桶味,混着未散尽的麦香——那是今早刚熬的麦粥,本该是稳定人心的甜。
转过最后道草垛,画面刺得他心口发疼:百来号流民攥着破碗、木棍,把阿秃围在中间。
阿秃的蓝布短衫被扯得露出半截肚皮,脸上五道血痕正往下淌,怀里还护着半袋粗粮。
为首的络腮胡抡起木棍要砸,被阿秃用身子挡住,木棍砸在粮袋上,麸皮簌簌往下掉。
"林昭那龟孙骗咱们!"络腮胡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前日还说管饱,今日连细粮都抠搜!
老子婆娘快生了,就指着那点细粮下奶——"
"放屁!"阿秃突然吼起来,血珠子溅在络腮胡脸上,"今早领粮前,我亲眼见大人把最后半车细粮抬去了西营!
病床上躺着的老吴头,三天没吃东西的小栓子,哪个不是等着那点米吊命?"他突然跪在地上,粮袋"咚"地砸在土坑里,"要打打我,要骂骂我,但别糟践粮食!"
人群静了一瞬。
林昭趁机挤进去,靴底碾碎几粒散落的麸皮。
他伸手扶起阿秃,指腹擦过对方脸上的血:"阿秃说得对。"他提高声音,扫过周围发红的眼睛,"昨夜我查了伤病册,西营有十七个孩子发着烧,三个产妇下不了床。
细粮我全给他们了。"
络腮胡梗着脖子:"那我们吃什么?喝西北风?"
"粗粮。"林昭从怀里摸出把麸皮,在掌心摊开,"还有野菜、虫蛹。"他指向东边山林,"从明日起,各营派五个人,带着刀斧去挖荠菜、找蜂蛹。
阿秃记着,每带回一筐,额外加半块锅盔。"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
林昭注意到角落有个灰衣老头在搓手,袖口沾着草屑——是前日教孩子们编草席的老匠头。
他突然提高声调:"老丈,您前日说能教大家编草绳换粮,可还行?"
老匠头愣了下,立刻点头:"能!
草绳编得结实,能捆粮车、扎帐篷,十根换半升米。"
"好。"林昭转向阿秃,"从今日起,流民区设三个交易点:编草绳、打草鞋、修农具,都能换粮。"他扫过人群,"有力气的去修城墙,有手艺的做活计,总比坐着等饿死强。"
络腮胡的木棍"当啷"掉在地上。
有人小声嘀咕:"那...那今日的粗粮能多给点不?"
"两升。"林昭声音放软,"比昨日少一升,但我谢长风先生连夜写了《灾中记》,明早贴满全城——"他顿了顿,"上面写着,我林昭的粮袋底都翻给你们看了,能省的我都省了。"
人群渐渐散了。
阿秃捂着伤口蹲在地上,捡着被踩碎的麸皮往袋里装。
林昭蹲下身,帮他把最后几粒麸皮拢进去:"去医馆上药,今晚我让秦将军派两个兵守粮车。"
"大人..."阿秃喉结动了动,"我知道您难。
可就怕有人...有人趁机搅浑水。"
林昭的手指在裤腿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想起今早巡查时,那个总缩在草垛后、袖口绣着金线的灰衣人——周庆的斥候,他早该认出来的。
回到主帐时,烛火正映着谢长风的侧脸。
案上摆着半卷未干的纸,墨迹还带着湿气,是刚写就的《灾中记》:"流民军司存粮不过三万石,林使君减自身膳食,舍私财购粮,今将细粮让与老弱,粗粮分与青壮...""写得好。"林昭扯下外袍搭在椅背上,"明日让秦将军的兵举着这东西绕城,喊得越响越好。"
谢长风搁下笔,墨汁在砚台里荡开涟漪:"赵参军在偏厅等您,说有要事。"
偏厅的炭盆烧得正旺。
赵知微搓着双手,案上摆着张写满名字的纸:"我挑了三百个最本分的流民,明早带他们进城修府衙。"他指了指名字旁的红圈,"这些人家里有老人孩子,最盼着安稳;那些总在粮车旁转悠的,我全筛下去了。"
"好。"林昭拿过名单扫了眼,"给他们发腰牌,刻'军司工'三个字。"他敲了敲桌子,"修完府衙,让他们去给守城兵送热水——要让周庆的兵看着,咱们的流民,比他们的兵活得体面。"
赵知微眼睛亮了:"大人是要...分化周庆的军心?"
林昭没说话,只是笑。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秦霜掀帘进来,枪杆上还沾着草屑:"老疤头落网了。"她把个布包甩在案上,里面掉出半块带朱砂的木牌,"这孙子在菜窖里藏了封信,是给周庆的。"
林昭展开信笺,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信上歪歪扭扭写着:"流民军司粮不足,人心散,三日后可袭。"他抬头看向秦霜:"怎么抓的?"
"引蛇出洞。"秦霜咧嘴笑,"我让两个新兵假装吵架,老疤头立刻凑过去煽风点火,说'林昭要饿死咱们'。
我带着人从菜窖后包抄,还逮着个给他送酒的——"她指了指布包,"那酒坛底下压着周庆的令旗。"
林昭捏着信笺的手紧了紧。
他突然起身,走向审讯室。
门帘掀开的刹那,老疤头正缩在草堆里啃冷馍,见他进来,立刻把馍藏在背后。
"饿吗?"林昭搬了张凳子坐下,"我让人给你煮了碗热粥,在灶上温着。"
老疤头梗着脖子:"少来这套!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
"看我不顺眼?"林昭打断他,把信笺拍在他膝头,"周庆的令旗都在你这儿,你当我瞎?"他往前凑了凑,"你不是来闹事的,你是来送情报的。"
老疤头的脸"唰"地白了。
林昭盯着他颤抖的手指,突然笑了:"周庆想知道我粮够不够,人心稳不稳。
你闹得越凶,他越信。"他站起身,"但他没想到...你这把火,我替他烧得更旺。"
走出审讯室时,月上中天。
林昭摸出系统界面,积分栏还是刺目的"3000"。
但他知道,今夜过后,庆安城的风里会飘着新的消息:流民军司的粮不够,但人心不散;林昭的刀不快,但扎得够深。
他抬头望向北方,庆安城的灯火在夜雾里忽明忽暗。
袖中系统突然震动,弹出条新提示:【检测到宿主完成"稳定流民"隐藏任务,积分+1000】。
林昭勾了勾嘴角,把界面按灭。
该让周庆尝尝,什么叫"送上门的情报,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