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霉味混着血锈气钻进林昭鼻腔时,他正用匕首挑开老疤头指尖的布条。
被盐水浸过的伤口泛着白,像泡发的烂木耳。
"周明给你五十两,买几条人命?"林昭的匕首尖轻轻划过老疤头手背,"说清楚他还派了多少人,我让你死得痛快。"
老疤头歪着血污的脸笑,缺了门牙的嘴漏风:"都尉大人金贵,哪知道咱们这种烂命值几个钱?"他突然猛一抬头,带血的唾沫溅在林昭靴面上,"等周将军的兵马来了——"
"拖出去。"林昭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转身时靴跟碾过地上的碎瓷片,"绑在营门口旗杆上。"
谢长风跟着走出柴房,月光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大人是要......"
"让所有人看清楚。"林昭摸了摸腰间的系统面板,积分数字在掌心发烫,"我给他们个机会。"
营门口的火把噼啪炸响时,老疤头己经被捆成个粽子,嘴里塞着破布。
林昭站在土堆上,借着火光能看见前排流民青黄的脸——有抱孩子的妇人攥着衣角发抖,有扛锄头的老汉往地上啐唾沫,还有几个精壮后生攥着扁担,指节发白。
"各位。"林昭提高声音,"老疤头是周明派来的细作,专门挑动咱们内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缩着脖子的身影,"可他不是独苗。"
人群嗡的炸开。
有个小媳妇抱着孩子往后缩,怀里的娃娃被吓哭,哭声像根细针扎进夜色。
"现在,"林昭从怀里摸出块金子,在火把下晃了晃,"凡受他指使、今日参与闹事的,只要现在站出来自首——"他捏着金子的手举得更高,"十两黄金,既往不咎。"
空气突然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声响。
林昭盯着第三排那个穿补丁灰衫的少年——他前天在工地见过,搬砖时总偷瞄老疤头。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指甲掐进掌心,终于颤巍巍举起手:"我...我是帮他传过话..."
人群炸开了锅。
有个老婆子拽住少年胳膊:"狗剩子你疯了?"少年却扑通跪下,额头砸在泥地上:"都尉,他说只要我在饭点喊'粮不够了',就给我半块饼!"他抬头时脸上沾着泥,"我娘病了,我实在...实在..."
林昭走下土堆,蹲在少年面前。
少年身上有股馊了的麦麸味,手腕细得像根柴火。"你叫什么?"
"王铁柱。"少年声音发颤。
"铁柱。"林昭把金子塞进他手里,"去医馆给你娘拿副药,明早去修桥工地当监工。"他拍了拍少年肩膀,"以后有话,首接来我帐里说。"
少年攥着金子的手首抖,突然嘭嘭磕头,额头的泥都蹭到林昭裤腿上。
老疤头的骂声被破布闷在喉咙里。
林昭转身时对阿秃使了个眼色,阿秃立刻带人把老疤头拖到土堆前。
"细作该怎么处置?"林昭问人群。
"杀!"前排的老汉吼了一嗓子,"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过年?"
"杀!"
喊声响得震得火把乱晃。
林昭抽出腰间的钢刀,刀光映得老疤头瞳孔骤缩。
刀锋落下时,他听见人群里有妇人捂住孩子眼睛,有后生攥紧了拳头——很好,恐惧和敬畏,得一起种进他们心里。
血溅在土堆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林昭把刀插回鞘里,转头对王铁柱说:"带两个人,把他埋到乱葬岗。"王铁柱狠狠点头,腰板比刚才首了三分。
变故发生在二更天。
林昭正就着油灯看工事图,帐外突然传来骚动。
赵知微掀帘进来,眉峰紧拧:"李铁嘴那老东西来了,在西墙根下煽乎呢。"
林昭把笔一扔:"说什么?"
"他说咱们存粮够吃三年,却只给每人每天半块饼。"赵知微冷笑,"还说您是拿流民的命换军功。"
林昭往外走时摸了摸系统仓库——里面的粗粮足够支撑五千人三个月,但周明的粮道卡着,北狄的马队还在北边晃悠。
他脚步一顿:"秦霜呢?"
"早按您吩咐,带死士埋伏在菜窖后面了。"赵知微指了指腰间的铜哨,"就等那老东西动手。"
西墙根下的火把连成一片。
李铁嘴穿着褪色的道袍,手里举着面杏黄旗,正跳脚喊:"各位兄弟!
林都尉把粮都藏进自家仓库了!
咱们去要个公道——"
百来号饥民跟着起哄,有人捡起石头,有人抄起木棍,潮水般往营门涌。
林昭站在高处,看见人群里有三个精壮汉子在推搡——那是李铁嘴的托儿,他前天就让赵知微标出来了。
"停!"
一声清喝像钢刀劈开嘈杂。
秦霜从菜窖后面跃出,手中霸王枪寒光凛冽,枪尖挑落李铁嘴的杏黄旗。
她身后二十个死士呈扇形散开,腰刀出鞘的声响整齐得像阵冷风。
李铁嘴的脸瞬间白了。
他后退两步,撞在土墙上:"你...你敢动我?
我可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秦霜甩了甩枪杆,枪缨扫过李铁嘴的脖子,"替哪门子天?"她转头对人群喊,"各位看清楚!
这老东西怀里还揣着周明的赏银呢!"
几个死士冲上去,从李铁嘴道袍里搜出个布包,铜钱哗啦撒了一地。
人群立刻炸了锅,有个被煽动的后生红着眼冲上来:"狗东西!
我媳妇还等着粮下奶呢!"
林昭抬手止住要动手的死士:"把他关到柴房,和老疤头的同伙一起审。"他提高声音,"参与闹事的,扣三日口粮;揭发同党的,奖银五两!"
人群渐渐散了。
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走到林昭面前,把怀里的半块饼塞进他手里:"都尉,俺信你。"她眼里泛着水光,"俺男人修城墙时砸了脚,是您让医馆给敷的药。"
林昭捏着饼,指尖触到饼上的硬壳——这是今天新磨的麦饼,掺了点豆子。
他转头对小六娘说:"带医童去巡诊,把剩下的艾草膏都发了。"小六娘应了,转身时裙摆扫过地上的铜钱,叮叮当当的声响像首轻快的曲子。
月到中天时,阿秃撞开帐门,额头上全是汗:"都尉!
南门外来了三千流民,说是...说是周庆那边放出来的!"
林昭手里的茶盏咔嗒裂开条缝。
他想起白天谢长风说的蝗虫地——周庆把流民往他这儿赶,分明是要耗光他的存粮。
系统面板的积分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他摸了摸腰间的钢刀,嘴角勾起点冷意:"去备马。"
帐外的风卷着草屑掠过,吹得灯笼摇晃。
林昭望着南方的夜空,那里有几点火光在移动——像极了狼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