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营门外的鹿角寨突然被撞得哐当响。
林昭正在演武场看秦霜教新兵枪法，听见动静时，那杆霸王枪正挑飞第七个木靶。"停。"他按住腰间玉佩——这是系统兑换的"平安符"，触感微凉，提醒他此刻该收敛锋芒。
三百玄甲卫如铁流般碾进营地，马蹄踏碎满地霜花。
为首者骑的是匹青骓马，马背上的人却比马还宽一圈，玄色斗篷下露出滚着金线的团花锦袍，油光水滑的下巴叠着三层，每颠一下都晃出肥肉的颤波。
"林昭？"来者扯着公鸭嗓，金漆宣抚使令牌在腰间撞出脆响，"本判奉庆王令，特来宣谕。"他扫了眼西周严阵以待的乡勇，肥手指戳向林昭胸口，"你这小小都尉，占着陈家庄十余村，每年得给庆王上贡三十万石粮！"
林昭后退半步避开那股混着酒气的口臭，眼角余光瞥见秦霜攥紧枪杆的指节发白。
他突然笑了："通判大人远道而来，且用杯茶。"说着抬手，"摆宴！"
演武场东侧的竹棚里，刚杀的肥羊在铁架上滋滋冒油，新酿的黍酒散着甜香。
胡通判的眼睛早黏在案上的鎏金酒壶上，肥手刚要抓羊腿，却被林昭用银箸轻轻一挡："大人且看这羊肉——"他夹起片羊排，"是前日流民送来的，说是用您庆王属地的草喂的。"
胡通判的手悬在半空，油光水滑的脸抽了抽："你什么意思？"
"庆王辖地闹蝗灾，草都被啃光了。"林昭给自己斟酒，酒液在杯中晃出琥珀色，"可这羊却肥得流油，您说...是草肥，还是人瘦？"
胡通判的肥肉抖了抖，突然仰头灌下整杯酒："少跟本判打机锋！
三十万石粮，明年春收前必须送到庆王府！"他拍案时震得羊骨飞溅，"否则庆王的三十万大军——"
"通判大人可尝过这黍酒？"林昭截断他的话，亲手捧起酒坛，"我这营里酿酒的老匠头，从前是给先帝酿御酒的。"酒液注入胡通判的杯中，溅在他绣着蝙蝠的袖口上，"听说大人爱收古物？
前日我在库房翻出个前朝的青铜爵，倒酒时会泛出金斑——"
胡通判的小眼睛突然亮了。
二更天，驿馆后院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
谢长风掀开门帘进来时，林昭正对着系统面板划拉——十箱金银珠宝的兑换记录刚跳出来，积分栏里少了一千五。"胡通判的账房上个月在洛阳拍了件汝窑天青釉笔洗，花了八千两。"谢长风压低声音，"他房里藏着本账册，记的都是各地官员送的'雅贿'。"
林昭指腹着案上的青铜爵——这是系统兑换的"高仿"，表面做了三百年包浆。"去请赵参军。"他抬眼时，烛火在眼底晃出冷光，"让他带两坛烧刀子，醉得越真越好。"
子时三刻，驿馆东厢传来瓷器碎裂声。
胡通判趿着软底鞋冲进去时，正见赵知微踉跄着扶住案几，案上的青铜爵滚落在地，旁边还散着半卷《宣和博古图》。"完了完了..."赵知微抓着他的袖子，酒气喷了他一脸，"这是主公从祖宅地窖里挖的，说要等庆王来...哎呦！"他突然捂住嘴，醉眼惺忪地后退，"我不该说的..."
胡通判弯腰捡起青铜爵，指腹擦过爵身暗纹——没错，这纹路和《博古图》里记载的"商父丁爵"分毫不差。
他喉结动了动，肥手悄悄攥紧爵柄："赵参军醉了，本判替你收着。"
"别！"赵知微突然扑过来抢，却被他闪到一边，"主公有令，这爵要配着西院库房的玉琮、北楼的唐琴...哎呦！"他撞翻了烛台，火光映得胡通判的脸发亮，"那库房的钥匙，主公总揣在怀里..."
寅时，林昭在书房听见窗根下有脚步声。
他没点灯，借着月光看见胡通判的影子在窗纸上晃了三晃，像只馋嘴的老耗子。
第二日清晨，胡通判的随从阿蛮来报："大人请林都尉去后堂说话。"这姑娘穿得比普通流民还旧，腕子上系着根红绳——林昭记得前日发粮时，她抱着个饿得首哭的小娃，把自己那份粟米全塞给了孩子。
后堂门一关，胡通判就堆起笑："林都尉年轻有为，本判甚是佩服。"他搓着肥手，"只是庆王那边...总得有个交代。"
"十万两黄金。"林昭开门见山，"送您在庆王府立稳脚跟。"他从袖中摸出块金锭，在案上磕出清脆声响，"这是五万两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五万。"
胡通判的小眼睛眯成了缝，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那里鼓鼓囊囊，是昨夜藏的青铜爵。"这...不太好吧？"他嘴上推辞，肥手却己经伸过来，"本判也是为你好，庆王的脾气..."
"我明白。"林昭按住他的手，"但通判大人该知道，这营里的流民，宁肯啃树皮也不肯给土匪带路。"他松开手，金锭在晨光里泛着暖光，"您说...要是他们知道庆王要抢他们的救命粮，会怎样？"
胡通判的肥肉突然僵住。
晌午，营里突然传开闲话："听说林都尉要把粮送给庆王？""那咱们明天吃什么？"几个老妇蹲在井边抹眼泪，阿蛮蹲下去帮她们提水，轻声道："我家大人说，林都尉是在和庆王谈条件..."
黄昏时，阿蛮偷偷摸到演武场。"大人收了定金，可还在犹豫。"她绞着红绳，"他说庆王身边有个谋士，最会查账。"
林昭蹲下来，给她怀里的小娃塞了块糖——系统兑换的，带着现代甜味。"替我谢谢阿蛮姑娘。"他抬头时，看见谢长风站在演武场边，冲他点了点头。
当夜，周边几个庄子的人正陆续摸进营地。"林都尉，我们听说庆王要吞你们？"张家庄的老张头攥着烟杆，"我们凑了三百青壮，您要是用得着..."
林昭望着堂下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三日前谢长风说的话："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拍案而起："明日起，咱们立个联防议事厅！"话音未落，堂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好"声。
胡通判的窗户纸被夜风吹得哗啦响。
他扒着窗缝往外看，只见演武场灯火通明，里正们举着火把，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火海。"这林昭...怎么和庆王说的不一样？"他摸着怀里的金锭，后颈渗出冷汗。
子时，林昭的书房还亮着灯。
谢长风捧着茶盏，茶叶在水中打着旋："主公可记得，前日胡通判说庆王有三十万大军？"
"记得。"林昭盯着案上的地图，手指点在庆王属地的粮仓位置，"可他的粮，够三十万大军吃多久？"
"三个月。"谢长风的声音像淬了冰，"所以...该烧粮仓了。"
窗外，秋虫突然噤声。
林昭摸出系统面板，兑换栏里"高级死士"的选项闪着幽光。
他望着谢长风，两人眼中的光撞在一起，像两簇即将燎原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