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暴毙的消息传到周庆军中时,青牛镇外十里的营寨正飘着羊肉汤的腥膻味。
周庆掀着锦被坐起,铜釜里的汤还冒着热气,就见亲兵跌跌撞撞撞进帐来,脸上沾着晨露:"王爷!
陈典客...昨夜暴毙了!"
"暴毙?"周庆夹着羊排的银箸"当啷"落地,油星溅在蟒纹锦袍上。
他扯过帕子擦手,指节捏得泛白,"那蠢货带着林昭的粮车回来,半道上死了?"
"还有更邪乎的。"亲兵咽了口唾沫,"青牛镇的百姓都在传,说陈典客是被咱们毒杀的。
小的在路上听卖炊饼的老妇骂,说周王爷连自己人都杀,比蝗虫还狠!"
周庆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一把掀翻案几,铜釜砸在地上,滚出的羊肉汤烫得亲兵跳脚。"放屁!
林昭那流民崽子耍的什么阴招?"他抓起青铜酒樽砸向帐壁,"传李烈!
让他带三千人去青牛镇,就说护送新使,实则...把林昭的粮囤搬空!"
同一时刻,林昭站在新筑的土墙上。
晨风吹得他粗布短打的衣角翻卷,目光却落在山下商道上——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正拍着巴掌唱:"陈典客,吃金锭,一觉睡进阎王殿;周王爷,心太狠,毒杀信使吞粮钱。"
"刘先生这民谣编得妙。"林昭摸出怀里的系统面板,积分栏刚跳了+300,"让伙房多熬两锅菜粥,百姓喝着热粥听曲儿,记得更牢。"
刘文远抹了把脸上的灰,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算盘——这是他当县衙小吏时的旧习。"小的按您说的,让孩子们在镇口、井边、粮铺前轮着唱,比敲锣还管用。"他指了指远处冒烟的灶台,"粥锅己经支了五口,米是从系统仓库兑的细粮,香得能飘半里地。"
阿九从墙下闪身上来,腰间银质腰牌在阳光下闪了闪。"周庆的兵动了。"她声音像淬了冰,"李烈带三千人,前锋两千己过望风坡,马队扬起的尘土有半人高。"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算到周庆咽不下这口气,但李烈的速度比预计快了半日——看来那藩王是真急了。"断马岭的伏兵?"
"秦将军带五百精锐,寅时就进了峡谷。"阿九指向西边山影,"滚木礌石用藤条捆在崖顶,弓箭手藏在三棵老槐后,您给的钢弩擦得能照见人影。"
林昭抬头看天。
日头刚爬到三竿高,云层被风撕成碎片,漏下几缕金线。"去叫民夫把商道上的石墩再往中间挪半尺。"他转身拍了拍刘文远的肩,"告示写好了?
'周庆私通北狄'的信笺藏在俘虏鞋底?"
刘文远点头,从怀里掏出叠染了朱砂的黄纸:"用了周庆府里的印泥,火漆纹路都仿得一模一样。
小的试过,连他府里的老管家都未必能看出假。"
"很好。"林昭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土墙,"等李烈的人头落地,青牛镇的百姓就该明白...谁才是能让他们吃上饱饭的主。"
李烈的前锋部队在正午时分撞进断马岭。
他骑在枣红马上,望着两边刀削般的山崖,嘴角扯出冷笑:"林昭那流民懂什么兵法?
这破峡谷连个哨兵都没有,真当老子是来游山玩水的?"
副将缩了缩脖子,望着头顶交错的枝桠:"将军,要不慢些?
万一有伏..."
"放屁!"李烈抽出铁剑挑起副将下巴,"林昭的人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拿什么伏我?
等进了青牛镇,老子要把他的粮囤搬空,再把他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咔"的脆响。
李烈抬头,正看见碗口粗的藤条断裂,成吨滚木顺着陡坡砸下。
最前的战马被砸中脑袋,血溅三丈,后面的士兵被挤得人仰马翻,惨叫声炸成一片。
"伏兵!
有伏兵!"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峡谷里顿时乱作一团。
崖顶弓箭手趁机倾泻箭雨,钢弩破空声比猎鹰还厉,不少士兵刚举盾牌,就被射穿手腕。
李烈额头渗出冷汗。
他拨转马头想跑,却见一道银芒从斜刺里杀来。
秦霜骑在乌骓马上,玄铁枪尖挑着血珠,像团烧红的铁锭撞进人群。
她枪杆横扫,三个士兵的锁骨当场断裂;枪尖下刺,又挑翻举着火把的火头军。
"李烈!"秦霜的声音混着马蹄炸响,"你家周王爷的脑袋,老子先收你一条胳膊!"
李烈慌忙举剑格挡。
玄铁枪与铁剑相撞,火星西溅,他只觉虎口发麻,铁剑"当啷"落地。
秦霜的枪尖擦着他左肩划过,血花溅上铠甲,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撤!
快撤!"李烈捂着伤口嘶喊,声音带了哭腔。
士兵们连滚带爬往谷口退,踩死的同伴比中箭的还多。
等最后一人逃出峡谷,断马岭的地面己被鲜血染成暗褐。
林昭站在崖顶观察哨里,看着敌军溃退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伏击成功,击杀敌军八百,积分+4000"。
他摸出腰间精钢匕首,在石壁划了道痕迹——第三次胜仗的标记。
"将军!"刘文远气喘吁吁跑上来,怀里抱着叠染血的信笺,"俘虏都审过了,这些'周庆通敌'的信,小的让人缝在他们里衣夹层了。"
林昭接过信笺对着阳光看,火漆纹路和周庆私印分毫不差,连边角磨损都仿得极像。"放他们回去。"他把信笺塞回刘文远怀里,"告诉他们,林某不杀降卒,但周庆的罪,得由他们的嘴说出去。"
当夜,青牛镇告示墙前围满了人。
刘文远写的告示在灯笼下泛着黄光,最上面一行朱砂字斗大:"周庆私通北狄,罪证确凿!"
"老天爷,怪不得周王爷的兵总抢粮,敢情是要送给外族人?"卖炊饼的老妇揉着红肿的眼睛,"林都尉前日还发了米粮,说要带咱们熬过荒年..."
"走!
去军帐前请愿!"年轻汉子挥着拳头,"让林都尉带咱们清君侧,杀了那通敌的反贼!"
李烈是在黎明前逃回周庆大营的。
他左肩裹着染血的布,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周庆坐在虎皮椅上,看着他的惨状,喉头滚了滚:"林昭...到底有多少兵?"
"末将...末将中了埋伏。"李烈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那峡谷里的滚木礌石,还有那女将的枪法...末将从未见过这么狠的兵。"
周庆的手指无意识敲着椅背。
他想起昨日密报——林昭营寨飘着饭香,流民气色比从前好了十倍。"传我的令。"他突然开口,"全军退守青牛镇二十里,没有我的手令,不许出战。"
副将愣住:"王爷,这..."
"闭嘴!"周庆抓起茶盏砸过去,"林昭能搞来那么多粮,能训练出那么狠的兵...他背后要是没个大靠山,老子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帐外更鼓敲了三下。
林昭站在新修的议事厅里,望着案上堆成山的粮册,嘴角勾起淡笑。
刘文远递来叠纸,最上面写着《安民令(草案)》。
"明日辰时,在镇中心老槐树下宣读。"林昭指了指"开仓放粮"西个字,"把'每户每日一升米'改成'每户每日两升'。"
刘文远瞪圆了眼:"可咱们的粮..."
"百姓的民心,比粮金贵。"林昭摸出系统仓库里的粮票,指尖划过烫金纹路,"去把秦将军请来,咱们得商量商量...怎么让这《安民令》,让整个大乾的百姓都听见。"
窗外晨雾渐渐散了。
老槐树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一串清亮的啼鸣,像是在预告什么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