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营寨的火光熄灭时,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林昭扯下染血的外袍递给王婆,指腹擦过掌心未干的血渍——那是刚才替阿九挡刀时留下的。
他望着营地里忙碌的流民,喉结动了动:得赶在天亮前把该收的都收回来。
"刘六!"他提高声音,断龙刀的刀鞘在腰间撞出闷响。
正蹲在篝火边啃冷饼的刘六立刻跳起来,油渍蹭在粗布短打上:"大人!"
"带二十个手脚利索的,去清理战场。"林昭从怀里摸出半块硬饼,掰成两半抛过去,"马具、箭头、没断的刀,能捡的都捡回来。
北狄人穿的皮靴底厚,扒下来给巡逻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蹲成一团的李大柱,"至于尸体......"
李大柱正用草棍戳地上的血污,听见"尸体"二字,布满血痂的手猛地一抖。
这个昨日还举着木棍要抢粮的流民头目,此刻缩着脖子像只受了惊的老龟。
"每清理一具尸体,赏三升粗粮。"林昭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包括北狄人的。"
李大柱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跳起来,用破锣似的嗓子喊:"二狗子!
三妮子!
都跟老子去!
三升粗粮够咱一家喝三天稀粥!"他抄起根断矛,踹了脚蹲在地上发愣的瘦小子,"磨蹭啥?
晚了被野狗啃了骨头,你家小娃子喝西北风啊?"
流民们哄地散开,有几个还偷偷瞥向林昭——这个总把粮袋锁在木柜里的"大人",竟真舍得用粮食换力气。
林昭望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指尖轻轻叩着腰间的系统面板。
昨夜烧粮草时,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了七次,积分涨了三百一十二点。
足够换三十石粗粮,刚好堵上李大柱这帮人的嘴。
月亮彻底沉下去时,林昭的营帐里燃起了松油灯。
灯芯噼啪炸响,映得秦霜的脸忽明忽暗。
她卸了甲,粗布中衣裹着紧实的腰肢,枪杆倚在帐角,枪缨上还沾着北狄人的血。
"三百人。"她把茶碗重重搁在木案上,茶水溅湿了林昭刚换的青布衫,"能拿动刀的只剩一百七,其余的......"她别过脸,喉结动了动,"在雁门关外就饿脱了力。"
林昭没擦衣服,反而从床底拖出个木箱。
铜锁"咔嗒"打开,五十柄钢刀整整齐齐码着,刀鞘上还留着铁匠铺的新漆味。
他又掀开另一口麻袋,白花花的细粮泛着微光,混着稻花香:"五十套钢刀,二十石细粮。"他推了推木箱,"够你那三百人吃半个月,刀也够分到每个人手里。"
秦霜的手指抚过刀身,瞳孔微微收缩——这刀比她父亲当年给亲卫配的还要锋利。"条件?"她抬眼,目光像枪尖,"你这种人,不会平白给人好处。"
林昭笑了,笑得像在金融市场里算准了涨停板的操盘手:"听我调度。"他抽出腰间的断龙刀,刀光掠过秦霜的眉峰,"你带过兵,该知道散兵游勇成不了气候。
我要的是,我说往东,你的人不往西;我说杀,你的枪不偏半寸。"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
砸门声、叫骂声混着婴儿的啼哭,像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潭。
林昭的手指在刀鞘上一扣,秦霜己经抄起了枪。
两人掀开帐帘的瞬间,正看见李大柱举着根烧火棍,身后跟着七八个流民,正往兵器堆里挤。
"凭啥那女的一来就分好刀?"李大柱的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喷在守兵器的小顺子脸上,"咱们在泥里滚了三天,就配用破铁片子?"
"就是!"有个麻脸汉子踹了脚装箭簇的竹筐,铜箭头叮叮当当滚了一地,"老子昨天还砍了个北狄兵,凭啥......"
话音未落。
秦霜的枪尖从李大柱颈侧擦过,挑飞了他手里的烧火棍。
那根裹着黑炭的木棍"啪"地砸在麻脸汉子脚边,惊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旋身、出枪、收势,不过三息,枪尖己经抵在另一个举着石斧的流民咽喉上:"凭你们拿烧火棍的手,握不住钢刀。"
李大柱瘫坐在地,后颈全是冷汗。
他这才看清,秦霜的枪杆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是昨夜杀北狄主将时溅的。
周围的流民慢慢往后退,有人撞到了装粮的麻袋,糙米撒了一地,却没一个敢弯腰去捡。
"从今往后,营地设监察队和守备营。"林昭踩着满地狼藉走到中间,声音比秦霜的枪还冷,"刘六带监察队管粮、管账、管你们的嘴;秦将军带守备营管刀、管箭、管你们的命。"他蹲下来,指尖捏住李大柱沾着泥的下巴,"再敢闹事,先喂北狄人的狼。"
李大柱浑身发抖,用力点头。
他忽然想起昨夜林昭砍北狄主将时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像在看一堆等着计算成本的货物。
等流民们散了,林昭擦着断龙刀回到营帐。
秦霜正盯着桌上的羊皮地图,烛火在她眼底跳动:"周庆的先锋高猛,两千人,装备精良。"她抬头,"你打算怎么应对?"
林昭展开地图,指尖点在山谷位置:"这里。"他画了道弧线,"高猛的人从北边来,必须过这条峡谷。
两边山高林密,正好设伏。"
"鹰眼八策。"秦霜突然说。
她的手指沿着林昭的弧线画了个圈,"我父亲教过,山地伏击要'藏锋于林,断尾于谷'。
你需要多少弩机?"
"张铁匠连夜打,明天能出五十具。"林昭从系统仓库里摸出把简易弩,弦上还带着新牛筋的腥气,"射程一百步,足够在他们进谷时压着打。"他又指向地图边缘,"你带骑兵绕到谷口,等他们进了三分之二,封死退路。"
秦霜的嘴角终于翘了翘。
她接过弩机试了试拉力,满意地点头:"铁牛带二十个人巡外围,防着他们派斥候。"她把弩机放回桌上,"后半夜我去训弓手,天亮前能让他们在树上藏好。"
帐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时,林昭听见外面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
是秦霜的亲卫在磨箭,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昨夜北狄营寨的火光。
他望着桌上的地图,那个两条蛇缠绕骷髅的符号在烛光下泛着暗黄——等解决了高猛,再去查这个秘密据点不迟。
"大人!"
帐帘被猛地掀开,铁牛浑身是汗,手里的令旗还滴着露水:"斥候回报,高猛前锋己到十里外!"
林昭站起身,断龙刀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鸣响。
他看向秦霜,后者己经系好了甲带,枪缨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营外,流民们举着火把整队,张铁匠的徒弟还在往弩机里装弦——一切都和他算的分毫不差。
"把溃逃的百姓装扮准备好。"他低声对刘六说,目光扫过谷口方向,"高猛不是喜欢追着流民砍吗?
那就给他送份大礼。"
黎明的雾气漫进营地时,林昭望着整装待发的队伍,嘴角微扬。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系统面板的微光——这次,该让这些乱世里的豺狼,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