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新星照野,旧京未动天下惊

2025-08-23 3408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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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台上的夜风,吹不散诸藩王心头的寒意。

林昭落子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谢长风的心上。

他望着主公那张年轻却深邃如海的侧脸,喉咙有些发干:“主公,西戎人狼子野心,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万一他们得了盐,却翻脸不认,或是将我们的消息断章取义,反为周庆所用……”

林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那枚黑子落下,恰好截断了白子的一条大龙。

他淡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长风,你看这盘棋。白子看似势大,围堵西方,但它的根,是浮的。黑子虽少,却落在了天元之位,扼住了中枢。只要我不动,白子自己就会因为互相猜忌、互相提防而阵脚大乱。”

他抬起眼,眸光锐利如刀:“西戎是狼,但它更是饿狼。饿狼在分食之前,会先敬畏能一掌拍死北狄这头猛虎的猎人。他们不敢耍花样,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能让北狄一夜覆灭的力量,也能让他们的草原寸草不生。”

“至于消息,”林昭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真的假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听的人愿意相信什么。周庆他们,现在最怕什么?”

谢长风心头一凛,瞬间明悟:“他们怕主公您……神兵天降,势不可挡。”

“不错。”林昭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俯瞰着这座在他手中重获新生的旧京城,“他们怕的,是我未出一兵一卒,便让金帐王庭化为飞灰的神秘力量。他们怕的,是我能凭空变出粮食,收拢百万民心的手段。既然他们害怕,我就要让他们更怕。”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让‘南主挥手百万兵’这句话,像一根毒刺,扎进每一个藩王的心里。让他们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让他们在挥刀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谢长风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原先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振奋。

他躬身抱拳,声如洪钟:“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定让西戎商队,成为我等最锋利的传声筒!”

正如林昭所料,数日之内,整个中原大地都因为一支支来自西戎的商队而彻底沸腾了。

这些高鼻深目、身披皮裘的商人,牵着膘肥体壮的战马,赶着空荡荡的盐车,从北向南,几乎贯穿了整个天下。

他们每到一处集市、一个驿站,都会用那蹩脚的中原话,添油加醋地高声“闲聊”。

“听说了吗?北狄的金帐,一夜之间烧成了白地!”

“何止啊!我亲眼看到的,南边那位林昭公,手指一挥,天上就降下天火,十万狄人铁骑瞬间灰飞烟灭!”

“胡说!我三叔的表哥就在旧京,他说林公根本没动手,只是看了一眼北方,北狄大汗就心胆俱裂,自己从王座上摔下来死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真相是林公座下有百万神兵,平时藏在云里,一声令下,踏破山河!”

谣言的版本千奇百怪,一个比一个离谱,但核心内容却惊人的一致:北狄亡了,是被南方那位新主用凡人无法想象的手段给灭掉的。

这些消息像长了翅膀的瘟疫,疯狂地扩散。

起初,各路藩王还斥之为无稽之谈,认为是周庆上次“妖星”谣言失败后,林昭弄出来的反击。

然而,当他们派出的探子,从西戎商人手中高价买回几匹神骏异常、远胜中原马种的“北境良马”,并且确认了这些马确实是曾经北狄王庭的专属坐骑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马是真的。

西戎商人千里迢迢来求盐,也是真的。

那么,北狄覆灭这件事,便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南境,铜雀台。

“砰!”

一只名贵的汝窑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西分五裂。

周庆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状若疯虎。

“林昭!林昭!竖子欺我太甚!”他咆哮着,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梁上尘土簌簌而下。

台下,其余几路藩王也是面如土色,一个个噤若寒蝉。

前几日还在此处意气风发,共结“九藩盟”的豪情早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王爷息怒……”一名谋士颤颤巍巍地出列,“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林昭究竟用了何种妖法……不,是何种手段。‘挥手百万兵’定是虚言,但他能让西戎人为他传话,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另一名武将也硬着头皮附和:“没错!王爷,西戎人贪婪无比,若非得了天大的好处,绝不会如此卖力。依末将看,林昭定是许了他们无法拒绝的重利!比如……盐!”

“盐!又是盐!”周庆猛地回头,眼中凶光毕露,“他上次用粮食破了本王的计,这次又想用盐巴来收买西戎人,当本王是死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阴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传我将令!封锁所有通往北方的关隘要道!特别是通往旧京的商路,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去!”

“但凡发现西戎商队,人,就地格杀!货,全部没收!我倒要看看,他林昭的盐,怎么送到西戎人手里!”

“还有!”周庆的声音愈发森寒,“给我派出所有死士,潜入旧京。既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杀人的,那就想办法,先把他给我杀了!本王不信,他真是刀枪不入的妖星!”

一时间,整个中原腹地风声鹤唳。

原本因为战乱而凋敝的商路,此刻更是被九大藩王的兵马彻底掐断,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

无数斥候、刺客、死士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旧京的方向收拢而去。

旧京城内,气氛却是一片祥和。

林昭的施粥善举仍在继续,虽然不再是完全免费,但粮价低廉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百姓安居乐业,城池日渐繁荣,仿佛外界的惊涛骇浪与这里毫无关系。

都督府,书房内。

谢长风面色凝重地将一份份加急密报放在林昭的案头。

“主公,不出您所料,周庆狗急跳墙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从旧京通往西戎的几条主干道,己经被彻底封死。沿途关隘盘查极严,山间小路也布满了藩王的私兵和绿林悍匪,摆明了是冲着我们和西戎的交易来的。”

他指着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一个个地点,语气沉重:“这些地方,都是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别说是运送百车盐巴这样的大宗货物,就算是一支轻骑小队,也很难悄无声息地通过。周庆这是要将我们的商路,扼死在摇篮里!”

“不仅如此,”谢长风深吸一口气,“我们安插在各藩王府邸的暗桩传来消息,至少有七拨顶尖刺客,己经接了周庆的悬赏,正秘密潜入旧京,目标……是您。”

他说完,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窗外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这凝重的氛围。

这是一个死局。

精心策划的“以商乱政”之计,在绝对的武力封锁面前,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盐运不出去,西戎的马就换不回来,之前的宣传攻势也会因为后继无力而变成虚张声势。

更致命的是,林昭本人还时刻处于被刺杀的危险之中。

然而,林昭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拿起一份密报,仔细看了看,然后随手将其丢进了一旁的火盆。

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长风,你觉得,一条河被大坝拦住了,水会怎么办?”林昭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谢长风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水……水会越积越高,最终或者冲垮大坝,或者……漫过大坝。”

“说得好。”林昭的嘴角,缓缓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堪舆图前,目光掠过那些被标记为“绝路”的红色圆圈,眼神却像是在看一条条通途。

“周庆以为他筑起了大坝,就能困住我这条江河。他想得太简单了。”

林昭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从旧京到西戎的漫长路线上,重重地划下了一道首线。

那条线,无视了高山、峡谷、关隘,仿佛一道天堑,却被他一指贯通。

“寻常的河道,自然会被堤坝所阻。但如果,这条河本身就是钢铁铸就的呢?”

谢长风钢铁铸就的河?这是何意?

林昭没有再解释。

他只是转过身,迎着谢长风不解的目光,平静而清晰地说道:

“去,把我们最好的工匠,最老练的脚夫,还有最悍不畏死的护卫都召集起来。”

“告诉他们,我们不去闯关,也不走小道。”

“我们要在这片被藩王封死的大地上,用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碾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