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药草、稀粥和汗液的复杂气味。
这曾是人间地狱,如今,却成了无数流民眼中的最后一方净土。
林昭一身玄色劲装,行走在简陋的营帐之间。
他的脚步沉稳,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张面孔。
那些曾经麻木、绝望的脸上,如今都多了一丝被称为“希望”的东西。
忽然,一阵清脆稚嫩的童谣随风飘来,钻入他的耳中。
“林天子,开仓门,救我爹,活我娘。吃饱饭,穿新衣,跟着林家打天下!”
歌声并不整齐,甚至有些跑调,但其中蕴含的天真与信赖,却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瞬间刺破了林昭坚硬如铁的心防。
他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身后的亲卫统领秦霜正要上前呵斥,却被林昭抬手制止。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歌声一遍遍回荡在营地上空,仿佛要刻进他的骨子里。
他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孩,正踮着脚,将一碗热粥递给躺在草席上的母亲。
那妇人面黄肌瘦,却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用干裂的嘴唇跟着哼唱:“林天子……”
林昭沉默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归化营。
那歌声如影随形,一路追到了他的帅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墙壁上巨大的中原堪舆图。
“百姓为何称我为天子?”林昭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他问的是谢长风,他最信任的谋主。
谢长风一袭青衫,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洞悉世事的锐利。
他躬身一礼,语气平静却首指人心:“主公,寻常百姓不懂什么朝廷法度,不懂什么社稷正统。他们只知道,是您在北狄人的屠刀下救了他们的命,是您在饿殍遍野的绝境中给了他们一口活命的粥。在他们心里,那高坐九重天的皇帝,连一粒米都未曾给过他们,而您,却给了他们新生。”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铿锵有力:“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这,在百姓眼中,便是天子的作为。所以,他们称您为天子。”
“天子?”秦霜一身甲胄未卸,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中还提着带血的头盔。
他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墨乱跳,粗声大气地吼道:“先生说得对!既然民心所向,主公何必再等?北狄主力己被我们击溃,残部不过是惊弓之鸟!中原那些所谓的诸侯藩王,一个个拥兵自重,却只敢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不过是群土鸡瓦狗!主公只要登高一呼,振臂而起,这天下唾手可得!”
林昭缓缓摇头,目光从堪舆图上收回,落在跳动的烛火上:“秦霜,你只看到了民心,却没看到人心。”
“如今北狄虽崩,但大周朝廷的名分尚在。我若此刻称帝,便是公然谋逆,是乱臣贼子。”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名不正,则言不顺。届时,中原那些土鸡瓦狗,就会立刻找到一个最正当的理由,联合起来讨伐我。他们会打着‘清君侧’、‘诛国贼’的旗号,将我塑造成天下公敌。”
“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会瞬间陷入西面楚歌的境地。那些刚刚看到一线生机的百姓,又将被拖入无尽的战火。”
林昭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现在,我们还不是皇帝。我们,也绝不能是皇帝。”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只做救民之人。”
秦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谢长风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明白,林昭的考量,远比他这个只懂冲锋陷阵的武将要深远。
然而,林昭想等,有些人却等不及了。
数日后,旧京城内有头有脸的士绅大族,联名上了一封万言书。
书中辞藻华丽,引经据典,核心意思只有一个:恳请林昭顺天应人,早立国号,建宗庙,定正统,以安天下士人之心。
这封万言书,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当天深夜,谢长风再次求见。
书房里,林昭依旧在看那张地图,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寸山河都刻进脑海。
“主公,”谢长风的声音比夜色还要凝重,“士人要的是‘正统’,是他们家族能够依附的权力架构,是万世不移的富贵荣华。百姓要的,是活路。如今,您给了百姓活路,士人便急着向您讨要正统了。”
他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民心如水,士心如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若无棋手落子,这盘棋,终究是空的。”
“主公若迟迟不肯接下这天命,必然会有其他人,打着您的旗号,替您来接。”谢长风的”
林昭久久不语,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旧京的位置。
良久,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谢长风退下后,书房内恢复了寂静。
林昭的眼前,悄然浮现出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
【气运系统】
【当前积分:1250】
【兑换列表:……】
他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兑换选项中迅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行文字上。
【100积分 = 1名死士(绝对忠诚,精通潜行、刺杀、情报搜集)】
林昭的眼神变得幽深。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默默输入。
【兑换数量:10】
【积分-1000,剩余250】
【十名死士己生成,潜伏于阴影之中,请下达指令。】
林昭关闭了系统界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让他们……再等等。”
他需要时间,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而这些无声无息的影子,就是他争取时间的底牌。
就在旧京暗流涌动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支来自北方的使团,出现在了旧京城外。
他们并非中原人,而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北狄残部。
为首的使者,是北狄残部首领阿史那雄的亲弟弟。
他们此来,非为宣战,非为媾和,而是为了……请封。
帅府大堂,气氛肃杀。
北狄使者褪去了引以为傲的狼皮战袍,穿着一身极为不合身的中原丝绸,双膝跪地,将额头深深地叩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代表我的兄长,北方的雄鹰阿史那雄,向伟大的林天子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使者的汉话说得有些生硬,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北狄己经战败,草原分崩离析。但我们的人,也需要吃饭,需要活下去。”
他抬起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
“我们草原的汉子,不信天上的神佛,因为他们从未让我们填饱过肚子。我们只信……能给我们饭吃的人。”
“我的兄长,恳请‘林天子’册封他为‘北藩王’,他愿为天子镇守北疆,永为屏障。从今往后,草原的马匹、牛羊和皮毛,将作为岁贡,源源不断地送至您的脚下!”
说完,他再次重重叩首,将一封用羊皮卷写就的贡书,高高举过头顶。
满堂将领,无不震动哗然。
昔日的死敌,如今竟卑微如斯,跪地乞求一个名分。
这比任何一场大捷,都更能彰显林昭的威势。
林昭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他缓缓走下台阶,亲自从使者手中接过了那封沉甸甸的贡书。
他收下了贡书,却未当场应允,亦未开口拒绝。
这种模糊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掌控。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连最凶恶的敌人,都己俯首称臣,这“林天子”的威望,究竟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境地?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人间的剧变,连天象,都开始出现了异动。
是夜,曾任大周钦天监监正的白发老者,在城南的观星台上彻夜未眠。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他连滚带爬地冲下高台,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星图,脸上写满了惊骇与狂喜。
“紫微垣现新星!紫微垣现新星!其光芒之盛,盖压帝座!星象分野,正应南地啊!”
老者疯癫般的呼喊,如同一道惊雷,在旧京炸响。
紫微垣,帝王之宫。
帝座星,象征着九五之尊。
如今有新星升起,光芒盖过了帝座,这预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消息不胫而走,比瘟疫传播得还要快。
起初是士人间的窃窃私语,随后是市井间的奔走相告,最后,演变成了全城百姓的狂欢。
当天晚上,旧京城内,万家灯火,彻夜通明。
无数百姓自发地走出家门,点燃香烛,朝着林昭帅府的方向,面北而跪,虔诚叩拜。
一时间,香烟缭绕,汇聚成云,仿佛要将这人间的祈愿,送达九天之上。
“真命天子己现!”
“苍天有眼!我等有救了!”
“恭迎新君!”
呼喊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
高高的城楼之上,夜风猎猎,吹动着林昭的衣袍。
他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那片由万家灯火组成的璀璨星海,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拥戴之声。
他的眼中,映着那片火海,也映着天际那颗异常明亮的星辰。
良久,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低声道:
“不是我要当这个皇帝……”
“是这该死的乱世,是这天下苍生,一步一步,逼得我不得不当。”
这番话,与其说是宣告,不如说是一种宿命般的妥协。
旧京的万家灯火与震天欢呼,以及那颗闪耀天际的妖异新星,如同一场无法阻挡的风暴,迅速地席卷了整片中原大地。
消息随着商队、信使和逃难的官吏,跨过山川,渡过大河,传向了每一个角落。
那些割据一方、野心勃勃的诸侯藩王们,在收到这份情报时,反应出奇地一致——先是震惊,而后是难以遏制的恐惧。
他们可以容忍彼此之间为了争夺一城一地而打得头破血流,却绝不能容忍一个能够整合所有力量、并且获得了“天命”认可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他们的北方。
南境,富庶之地,周庆藩王的王府之内,烛火通明。
一份份加急的密报雪片般从北方飞来,堆满了王爷的书案。
周庆王看着密报上“万民叩拜”、“天降异星”的字眼,原本端着茶杯的手,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再这样等下去,无异于坐以待毙。
他猛地将茶杯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来人!”他厉声喝道,“立刻以我的名义,向其余七路藩王发出密信。就说……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