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谷深处,那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低语,如同鬼魅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拂过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正疾速撤离的林昭一行人却浑然不觉。
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出这片死亡之地。
废弃的排水暗渠内,阴冷潮湿的气息混杂着铁锈与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脚下的无声软靴将所有脚步声都吞噬得一干二净,只有偶尔从头顶缝隙滴落的水珠,在死寂中砸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每一次都像重锤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林昭走在最前,涂抹了夜视油膏的双眼在纯粹的黑暗中泛着幽微的绿光,如同潜行的孤狼。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后五名死士,他们如同五道影子,紧贴着他,动作整齐划一,连呼吸的频率都几乎一致。
这是他一手训练出的精锐,是能将后背托付的刀。
“快!油膏的效力只剩不到一刻钟了!”林昭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谢长风紧随其后,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描摹下的地火雷阵路径图,仿佛那不是一张薄薄的皮纸,而是旧京南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他的额头布满冷汗,既是因方才的惊险,也是因这暗渠中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在队伍即将通过一处狭窄的拐角时,走在队末的一名唤作李三的死士,脚下突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轻响。
变故突生!
李三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只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钉狠狠扎入。
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栽倒。
“停!”林昭的低喝如同一道冰冷的命令,瞬间钉住了所有人。
众人回头,只见李三的右脚脚踝处,一枚约三寸长、通体漆黑的钉子,正死死地嵌在他的皮肉之中。
那钉子造型诡异,表面刻着细密的螺旋纹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渗出乌黑的毒血。
更恐怖的是,以伤口为中心,黑色的脉络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正飞速地向上攀爬蔓延。
李三的裤管被迅速腐蚀出一个大洞,出的皮肤先是发黑,随即开始溃烂,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灼烧他的血肉!
“是幽冥宗的‘蚀骨钉’!”谢长风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糟了!这东西见血封喉,三息之内毒气攻心,神仙难救!”
他话音未落,李三的身体己经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黑气缭绕,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看就要不行了。
其余几名死士
“都别动!”林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钉上有倒钩和血咒,妄动只会加速毒素扩散!”
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林昭没有丝毫慌乱。
他深邃的眼眸中,一道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光一闪而逝,仿佛有无形的数据流过。
【检测到致命毒素:蚀骨钉(幽冥宗特制)。
特性:高速神经麻痹,血肉溶解,咒力侵蚀。
预计三十秒内宿主将完全脑死亡。】
【系统商城自动匹配最优解:‘生肌解毒膏’,兑换积分:500。
是否兑换?】
“兑换!”林昭心中默念。
下一刻,他闪电般出手,一把将李三按倒在地,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玉小瓶。
他拔开瓶塞,没有丝毫犹豫,将里面墨绿色的药膏首接倾倒在李三那己经溃烂得不成样子的伤口上。
为了掩人耳目,他做戏做全套,口中沉声喝道:“这是我早年游历时得来的秘药,能不能活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毕竟身为将门之后,有些压箱底的保命玩意儿再正常不过。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墨绿色的药膏一接触到伤口,原本还在疯狂蔓延的黑色毒素仿佛遇到了克星,瞬间凝滞。
紧接着,那滋滋作响的腐蚀声戛然而止,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取代了令人作呕的腥臭。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那些狰狞的黑色脉络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溃烂的血肉停止了恶化,甚至开始缓缓蠕动,生出新鲜的肉芽。
李三脸上的黑气迅速消散,剧烈的抽搐也渐渐平息,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双翻白的眼睛却重新恢复了神采。
前后不过十息,一条命,硬生生从鬼门关前被拽了回来!
谢长风看得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这哪里是凡间的药粉,简首是仙丹!
几名死士更是对林昭投去了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目光。
在他们心中,这位少将军的形象,愈发深不可测,近乎神明。
林昭扶起虚脱的李三,脸色却比这暗渠里的石头还要冷硬。
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出那枚蚀骨钉,用布包好,揣入怀中。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他们算准了我们的退路,在这里设下了唯一的陷阱。这说明,从我们进入断魂谷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
谢长风心头一凛,顿时明白过来:“他们知道我们会来破地火雷阵!”
“对。”林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望向暗渠的出口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岩壁,看到远方幽深的群山魅影,“他们知道我们会来,所以布下陷阱,想看看我们到底有什么底牌。他们甚至可能希望我们有人中毒,借此观察我们的应对之法。”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嘲弄愈发明显:“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不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有备而来。”
队伍重新启程,两名死士架着虚弱的李三,加快了速度。
夜视油膏的效力即将耗尽,最后的黑暗变得格外粘稠。
终于,前方透来一丝微光,那是陶窑古井的井口。
重见天日,众人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回城的路上,林昭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地侧过头,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眼神,打量着被搀扶前行的李三。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刚刚从生死线上救回来的忠心下属,倒像是在审视一件趁手的工具,评估着它的价值和……新的用途。
李三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一股比蚀骨钉的毒素更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丝丝缕??地冒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不懂,少将军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那眼神深处,似乎酝酿着一场比断魂谷的爆炸、比蚀骨钉的剧毒,更加疯狂、更加大胆的风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似乎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