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内的牛油烛被风掀起一角，火舌舔着帐布发出噼啪轻响。
林昭望着蒙面女子眼尾那道淡得像雪痕的疤，忽然想起影卫密报里那句"乌兰侧妃眼尾有箭伤"——此刻所有线索在他脑中串成一条线。
"林大人好眼力。"女子指尖勾住面纱下沿，动作很慢，黑纱滑落时带起一阵冷香。
露出的面容比林昭想象中更年轻，眉骨高挺如北狄雪山，唇色却浅得近乎苍白，像被霜打过的花瓣。
她抬手抚过眼尾那道疤，"这是三年前在雁门关，被你们大乾的弩箭射的。"
林昭喉结动了动，面上仍挂着淡笑："侧妃大人亲自来见，倒是本帅的荣幸。"他余光瞥见谢长风右手在袖中轻轻捏了捏——这是他们约定的"对方身份确认"暗号。
乌兰转身走向案几，金步摇上的狼首坠子撞出细碎声响："听说林大人要献九命龙骨图？"她抓起案上羊皮地图抖开，朱砂标着的"天狼岭"三个字刺得林昭眼睛发疼，"可你知道这图背后是什么吗？"
"国运。"林昭往前走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狼皮褥子，"北狄若得龙脉，能镇三百年王气；更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乌兰腰间的影门令牌，"控制影门那些见不得光的棋子。"
帐中温度陡然降了几分。
乌兰的手在狼首刀柄上顿住，指节泛白："你倒清楚。"她突然拍掌，早候在帐外的侍女鱼贯而入，银盘里盛着马奶酒和烤羊腿，"既然谈合作，总得吃点东西。"
谢长风替林昭接过酒碗，指尖刚碰到碗沿便皱起眉——酒液里浮着极淡的腥气。
林昭垂眸抿了一口，喉间泛起铁锈味，面上却笑得更开："侧妃这酒，是怕本帅下毒？"
"怕你下毒的是我。"乌兰端起自己的酒碗，酒液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林大人若真想合作，就该现在献图。"她突然将酒碗重重砸在案上，羊腿骨崩裂的脆响惊得帐外狼犬狂吠，"王庭等不得！
你那破城现在还饿着三万人，我若断了粮草——"
"侧妃急什么？"林昭用匕首挑起一块羊肉，刀锋在烛火下闪着冷光，"若我现在献图，你们转头就能卸磨杀驴。"他将羊肉丢进嘴里慢慢咀嚼，"本帅要的是，北狄先给五千石粮食，三百副甲胄。"
谢长风适时举杯："我们不是来投降的。"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琴弦，"是来谈生意。"
乌兰盯着林昭的眼睛看了半刻，突然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撞在帐布上："好个生意人。"她抽出狼首刀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一道血痕，"粮食可以给，但甲胄要等王庭批了。"刀背敲了敲林昭的酒碗，"三日后，带图来见摄政王。"
林昭将酒碗推回案上，酒液溅在狼皮上晕开深色痕迹："成交。"
夜更深时，林昭裹着皮裘站在帐外。
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望着不远处巡逻的北狄士兵，余光瞥见左侧柴堆后闪过一道黑影——是方才酒宴上斟酒的小丫鬟。
"谢先生。"他压低声音。
谢长风从暗影里走出来，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碎瓷："那丫鬟往酒里加了蒙汗药，被我撞破。"他指节抵着林昭后颈，"她身上有王庭的飞鹰标记。"
林昭望着那道黑影消失在主营方向，突然笑了："别杀她。"他解下外袍递给亲卫，"让阿虎换上她的衣服，去给王庭送封信。"
谢长风瞳孔微缩："信里说什么？"
"就说..."林昭望着漫天星子，嘴角勾起冷意，"林昭己彻底臣服，三日后必献全图。"
子时三刻，林昭借着巡营的由头摸到营地后方。
天狼阁的木门挂着拇指粗的铜锁，他摸出袖中火药丸，"轰"的一声炸开锁头。
门内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满墙的羊皮卷上——"影门密档""龙脉断代史"几个大字刺得他心跳加速。
他翻到最里层的檀木匣，刚掀开盖子，便听见外面传来皮靴踏雪的声响。
林昭迅速将几页关键密卷塞进怀里，转身躲进木柜后。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月光下，来人腰间的狼首刀泛着幽光。
林昭盯着那刀柄上的金漆——是乌兰的佩刀。
"林昭。"那人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你果然没安好心。"
林昭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袖中剩下的火药丸。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来人侧耳听了片刻，转身就要出去。
林昭刚要松口气，却见对方在门口顿住，回头时，月光正好照在脸上——竟是白日里被他们制住的刺客首领！
他喉间涌起一丝冷意，这才发现对方脖颈处有条极浅的疤痕，正是白日里他划的那刀。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刺客，是北狄特意安排的"测试"。
脚步声渐远，林昭扶着木柜缓缓站首。
怀里的密卷硌得肋骨生疼，他望着窗外晃动的火把，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亲卫的呼喝："有刺客！
保护林帅！"
他摸了摸袖中硬邦邦的火药丸，嘴角勾起一抹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