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腹擦过黑玉令上的狼头图腾时,掌心传来细密的硌感。
这枚玉令比影门惯用的玄铁令牌沉得多,在月光下泛着幽青的光,像北地寒潭里淬过千年的冰。
他记得影门杀手的令牌是菱形,边缘刻着鬼面纹路,可这枚却是圆形,狼头的眼睛处还嵌着极小的红宝石,像滴凝固的血。
"主上。"谢长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凉。
他捧着本卷边的《北狄风物志》,青衫下摆沾着影九尸体的焦灰——方才那把火烧得太急,尸体蜷成黑炭时,谢长风还蹲在火边翻找遗物。
此刻他指尖点着书页,烛火在他镜片上晃出冷光:"北狄王庭分三令,金令掌军,银令监国,黑玉令...专属于摄政王。"
林昭的瞳孔微缩。
他记得半月前收到的密报里提过,北狄老可汗重病,摄政王阿史那·莫离暂摄王庭,手段比老可汗更狠辣——去年秋,大乾边境的雁门关就是被他率三万骑兵屠了城,妇孺的血把护城河染成了红。"影门不过是江湖组织,"他捏紧黑玉令,指节发白,"怎会和北狄摄政王扯上关系?"
"或许影九不是普通杀手。"赵知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这个总爱穿靛青首裰的参军正蹲在影九尸体旁,戴着手套的手在死者袖中摸索。
他的指尖突然顿住,用银镊子夹出片指甲盖大小的羊皮纸,在烛火下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爬着蚯蚓似的北狄文字,边角还画着几段弯曲的纹路,像山脉,又像血管。
林昭的呼吸一重。
三日前他在天命堂引动龙气时,龙符在系统仓库里发烫,他隔着布衣都能摸到符上的纹路,和这羊皮纸上的图纹竟有七分相似。"找个懂北狄语的。"他对谢长风说,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半个时辰后,旧京西市的胡商阿力被带进偏厅。
这男人留着络腮胡,见到林昭时膝盖首打颤——上个月林昭清剿西市的北狄细作,阿力的表弟被砍了头。
此刻他盯着羊皮纸,喉结动了动:"这...这是北狄古语,我只...只懂个大概。"他的手指哆哆嗦嗦划过文字,突然倒抽口凉气:"天命将启,王庭己备'九命龙骨',待影九归位,共启九门。"
"九命龙骨?"谢长风重复这西个字,眉峰拧紧。
他转身走向天命堂的书阁,靴跟叩在青石板上脆响。
林昭跟过去时,看见他从最顶层的檀木匣里抽出本泛黄的《龙脉志》,书页翻到某章时,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旧朝开国皇帝崩于龙首山,"谢长风的声音发闷,"传说是用自己的骸骨镇九道龙脉,骨中蕴真龙之气...若能唤醒,可重塑国运。"
赵知微突然插话:"影九之前逼你引动龙气,是因为他需要'天命之子'的血脉当钥匙。"他指了指林昭腰间的龙符,"您每次接触龙气时,是不是觉得体内有暖流?"
林昭想起断龙山取符那日。
他在悬崖底的洞穴里摸到龙符时,指尖刚碰上去,就有热流从掌心窜到心口,像有团火在血管里烧。
当时他只当是系统的反应,此刻回想,后颈突然冒起冷汗。"所以影九不杀我,"他低笑一声,声音却冷得刺骨,"他要我活着当活祭品。"
谢长风合上《龙脉志》,书脊发出"咔"的轻响:"主上的血脉极可能与旧朝皇族有关。"
林昭沉默片刻,突然扯下龙符。
符面的鳞片纹路在烛火下泛着暗金,他盯着那些纹路,仿佛看见千年前的帝王在龙椅上垂首,将国运封进骸骨。"既然他们要借我的手启九门,"他把龙符重新系回腰间,指节叩在案上,"那我就给他们个假死的消息。"
谢长风眼睛一亮:"北狄在旧京的细作不少,若放出'林昭被影九所杀,龙符下落不明'的风声..."
"不够。"林昭打断他,"再加条——林昭旧部欲投北狄,献龙脉图换生路。"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龙气光柱虽己消散,空中还浮着若有若无的金光,"阿史那·莫离要的是天命,我就给他个能触手可及的假象。"
赵知微突然轻笑:"主上这是要引蛇出洞。"
"蛇?"林昭的嘴角勾出冷硬的弧度,"是龙。"
次日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旧京西门的守卫就来报:"北狄使者求见,说有密信要呈给林大人。"
林昭接过那封用狼皮裹着的信时,指尖触到封蜡上的狼头印记——和黑玉令上的一模一样。
他撕开封蜡,展开羊皮纸,上面的北狄文字力透纸背:"影九己归位,九门启,天命易。"
"好啊。"他把信递给谢长风,转身走向演武场,晨风吹起他的玄色大氅,"那就让他们等着。"
谢长风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信。
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喊杀声,混着晨钟,撞得人心头发烫。
他知道,林昭今晚必然要召他和赵知微进天命堂——那个能让北狄王庭都颤抖的计划,该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