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钢刀在掌心沁出薄汗，他抬步跨进那道金光时，靴底与地面相击的脆响惊得耳骨发颤。
入目是座比想象中更恢弘的地下宫殿，汉白玉柱撑起穹顶，每根柱子上都盘着鎏金盘龙，龙睛处嵌着鸽蛋大的夜明珠，将整座宫殿照得恍若白昼。
中央石台上，九道青黑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正是《皇舆图》里模糊的九州脉络，此刻却清晰得能看清每条支脉如何穿过江河、绕过高山，最终汇聚于石台北侧的青铜鼎下。
"这图......不是象征，是真正的龙脉运行图。"赵知微的声音发着颤，他踉跄两步凑近石台，指尖几乎要贴上那些游走的纹路，"当年国师说'龙脉藏于山川，气脉聚于皇陵'，原来竟是将九州地气引到此处，用机关图录下运行轨迹！"他转身时腰间的机关盒撞在石柱上，"哗啦"掉出半把铜尺，"若能参透这图，调龙脉、改气数......"
"停。"林昭抬手按住他肩膀，掌心能感觉到赵参军的肩胛骨在剧烈起伏。
他盯着石台上的纹路，金融分析师的思维自动开始换算价值——控制龙脉等于控制天下粮产、兵运、民心，这比系统里兑换的十万石粮食更能碾压乱世。
可他面上只淡淡道："先看有没有取图的法子。"
谢长风不知何时绕到石台另一侧，玄色大氅扫过地面的积尘："大帅，这等重宝必有机关。"他指尖点向石台边缘三道形状各异的凹槽，一道如剑脊，一道似鸟喙，最后一道呈螺旋状，"前朝皇陵最喜用'三才锁'，缺一样都开不了核心。"
赵知微立刻蹲下身，从靴筒里摸出铜制探针，沿着凹槽边缘轻轻刮擦："剑脊槽有铁锈味，应是配铁符；鸟喙槽内壁光滑，可能是玉符；螺旋槽......"他突然顿住，探针尖碰到槽底某个凸起，"有暗纹！"借着火折子的光，能看见螺旋槽底刻着极小的云纹，"这是影门标记！"
林昭瞳孔微缩。
影九是江湖第一情报组织影门的门主，他早该想到，能查清皇陵秘密的绝不是普通势力。"龙符极可能分三种，"他指节敲了敲石台，"影九要激活地图，必须集齐三块。"
"大帅快看！"赵知微突然扯住他衣角，指向墓室角落的石棺。
棺盖半开，一具身着墨色劲装的尸体滚落在地，胸口插着支羽箭，箭尾羽毛染成靛蓝——北狄特有的狼头图腾正刻在箭杆上。
林昭弯腰扯开尸体衣襟，锁骨处果然有影门特有的青蝶刺青。
"影九己经来过，但没拿到龙符。"他指腹擦过箭簇上的血渍，还带着点黏性，"这箭是三时辰的。"
谢长风蹲下来翻动尸体袖袋，摸出半块碎玉："北狄人杀影门刺客，可能是黑吃黑。
但影九故意放出风声说要扶北狄上位......"他捏着碎玉的手骤然收紧，"是障眼法！
他根本不需要北狄当傀儡，只是借他们的刀清理其他争夺龙脉的势力——比如我们，比如其他藩王。"
林昭突然笑了，笑得眼底寒光毕现："好个借刀杀人。"他抽出尸体靴筒里的羊皮地图，边角己经焦黑，勉强能看清"旧京西南三十里，断龙山"几个字，"旧朝在断龙山设过三道封印，龙符极可能藏在那里。"
"那得赶在影九之前......"赵知微的话被一阵冷风截断。
墓室穹顶的夜明珠突然暗了两颗，阴影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老鼠啃咬砖石，却比老鼠重得多。
林昭反手将钢刀横在胸前，谢长风己经摸出袖中短刃，两人背靠背站定。
赵知微的火折子"啪"地熄灭，再亮起时，他的脸白得像汉白玉："刚才......我看见石棺后面有影子，穿的是影门的墨色劲装。"
"跟踪我们多久了？"林昭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谢长风侧耳听了听墓道方向："从七星锁那里就跟着，刚才石门闭合时趁机溜进来的。"他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影九怕我们拿龙符，派了死士来截。"
"赵参军。"林昭突然转身，将羊皮地图塞进他怀里，"带这图立刻回旧京，让陈副将调五百玄甲军在城门口候着。"他抽出腰间玉佩扔过去，"见玉符如见我，谁敢拦你，杀无赦。"
赵知微攥紧地图，喉结动了动："大帅......"
"走。"林昭踢了脚地上的影门尸体，"他们要的是图和龙符，你带着图，他们暂时不会动你。"他冲谢长风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往墓道方向退去，钢刀与短刃在身侧划出冷光。
赵知微跑出去十步，又回头看了眼——林昭背对着他，钢刀斜指地面，月光从头顶裂隙漏下来，在他肩背镀了层银边；谢长风则侧身挡在左侧，短刃正对着石棺后那团越来越清晰的黑影。
他咬了咬牙，攥紧地图冲进墓道，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出来吧。"林昭突然开口，刀锋指向石棺后的阴影，"影门的兄弟，陪我走两招？"
黑影顿了顿，缓缓走出。
是个戴青铜鬼面的男子，腰间悬着七柄淬毒短刃——影门"七煞使"的标志。
他鬼面下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林大帅果然机警，我跟了一路，竟没被发现。"
"你身上的尸臭比北狄箭还浓。"林昭冷笑，"影九派个刚杀了同伴的废物来，是看不起我？"
鬼面男瞳孔骤缩，短刃"唰"地出鞘。
谢长风的短刃几乎同时迎上去，两柄刀相撞的脆响惊得穹顶夜明珠又暗了一颗。
林昭趁机往墓道方向退，余光瞥见鬼面男腰间挂着的半块玉符——螺旋状，与石台上的螺旋槽严丝合缝。
"龙符在他身上！"谢长风大喝一声，短刃划破鬼面男左臂。
鬼面男吃痛，反手掷出三柄淬毒短刃，林昭旋身避开，钢刀顺势削断他腰间玉符的红绳。
玉符"当啷"落地，在地面滚了两圈，停在林昭脚边。
"走！"林昭弯腰捡起玉符，拽着谢长风冲进墓道。
身后传来鬼面男的嘶吼，还有更多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显然影九派了不止一人。
两人在墓道里狂奔，林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玉符在掌心硌出红印。
当月光重新洒在肩头时，他几乎要松口气——他们终于跑出了皇陵。
山风卷着松涛扑来，林昭站在悬崖边回头，那道金光闪烁的石门不知何时又闭合了，仿佛从未开启过。
谢长风扶着石壁喘气，短刃上还滴着血："大帅，那玉符......"
"是螺旋槽的。"林昭将玉符塞进怀里，目光却落在远处山坳里——那里有几点火光，正往皇陵方向移动，"影九的人追来了。"他拍了拍谢长风后背，"先回旧京，断龙山......"他突然顿住，喉间泛起一丝不安。
影九能布下这么大的局，不可能只图龙脉；那具影门尸体上的北狄箭，那道追来的火光，还有石台上的"借外寇之手清障"铭文......
"走。"他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深痕，"去断龙山。"
马蹄声碾碎夜色，林昭望着前方连绵的山影——断龙山的轮廓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势如刀劈斧凿，密林里传来山雀惊飞的脆鸣。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符，突然想起赵知微说的话："断龙山三道封印，最深处藏着的，可能不止龙符。"
晨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