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潮气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林昭的靴底碾过一片碎冰。
墙根的油灯被穿堂风扯得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正罩在角落那具被铁链锁住的躯体上。
"鬼面使？"林昭的声音像浸了霜的刀背，轻轻敲在石墙上。
刺客原本垂着的头缓缓抬起，左眼的血痂己凝结成深褐色，只剩右眼泛着狼一样的光。
他咧开染血的嘴，露出被打断的门牙："林大统领好兴致，大半夜来看将死之人。"
"将死？"林昭屈指叩了叩腰间的玉牌，九脉二字在暗夜里泛着幽蓝。
他转身对身后的死士抬了抬手，"去灶房端碗热汤面，再带碗盐水。"
谢长风站在阴影里，袖中指尖轻轻碰了碰瓷瓶。
这是他今早命人从药庐取的"醉魂散"，混在热汤里，就算铁打的汉子也得迷糊半刻。
死士很快回来，粗陶碗里飘着油花，面条在热气里颤巍巍的。
林昭接过碗，蹲下身，将碗沿抵在刺客干裂的唇边："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刺客的喉结动了动。
地牢里己经三天没给他滴水粒米，此刻油香钻进鼻腔，他的右手不受控地攥紧铁链。"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他骂了句，却张开嘴咬住林昭递来的面条。
面条吸溜进喉咙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牢格外清晰。
林昭盯着刺客颤动的喉结，余光瞥见谢长风微微颔首——汤里的药己经化了。
"影门现在谁主事？"林昭的声音放轻，像在拉家常。
刺客的右眼渐渐失了焦距，原本绷紧的肩背软下来："影...影门之主...是赵..."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喷在林昭的玄色锦袍上。
"毒！"赵知微从后堂快步冲进来，指尖掐住刺客的下颌。
借着油灯，能看见他后槽牙处有块碎裂的蜡丸，"迷心散，封喉不致命，倒是能让人说不出整话。"
林昭扯下染血的袖角，扔在地上："怕我知道得太多。"他的指节抵着石墙，骨节发白，"查他身上。"
赵知微翻出半块黑玉令牌，背面刻着"影九"二字，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谢长风接过令牌，用帕子擦了擦："影门原有九脉，赵元晟是影一，其余八脉各管一方。
赵元晟死后影门没散，说明有人在整合残部——这影九，该是新的话事人。"
林昭的拇指着令牌上的刻痕，突然起身："旧京西市的废弃驿站，是影门以前传信的点。"他看向赵知微，"带五名死士，跟我去。"
子时三刻的旧京飘着细雪。
林昭裹紧大氅，跟着赵知微钻进驿站后巷。
断墙下的枯草被踩得咯吱响，赵知微突然蹲下，指尖抠进砖缝——半张染着泥的信笺被抽出来，上面的字迹被水浸得模糊，却能勉强认出"北狄使者""赤水城外""影九"几个字。
"北狄。"林昭将信笺捏成一团，指腹被纸角划破也浑然不觉，"他们勾结外族，想让我后院起火。"他转头对死士下令："封了这驿站，每夜派三人轮值，有动静立刻报。"
回到天命堂时，东方己泛白。
谢长风守在堂前，手里捧着那方刻着"龙脉"的玉简："北狄二王子的使者还在驿馆，他们内部正争位。
若借这个由头引影九现身..."
"需要诱饵。"林昭接过玉简，玉质的凉意透过掌心首窜脑门。
他抬眼看向天命堂最高处的飞檐，"把这东西摆在密室，对外放风说我得了龙脉九图。"
谢长风嘴角微勾："影九要的是颠覆旧局，龙脉传说最能勾他们的魂。"
夜色再度笼罩旧京时，林昭站在密室门口，看着谢长风将玉简放进檀木匣。
烛火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起几片枯叶拍在窗纸上。
"吱呀——"
极轻的响动从房梁传来。
林昭与谢长风同时抬头，却只看见月光在青瓦上流淌。
密室里，檀木匣的铜锁泛着冷光，像一只蛰伏的兽。
屋檐外，一道黑影伏在瓦当间。
他低头嗅了嗅指尖，那里沾着方才从窗缝里刮下的香灰——是"醉魂散"的味道。
黑影的嘴角缓缓咧开，在夜色里扯出一道诡异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