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刚敲过,旧京东城的巡夜兵王二虎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
他攥着朴刀的手被刀柄硌得生疼——这把刀是林氏新军发的精铁刀,比从前的木杆刀沉了三倍,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冒汗。
墙角的黑影又动了。
王二虎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那影子贴墙而行,快得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雪地上只留半道模糊的拖痕——这绝不是野猫,野猫的爪子会在雪面抓出梅花印,而这影子,分明是个人,且极善隐匿身形。
"叮——"
腰间铜哨被他咬开木塞,王二虎用尽全身力气吹了个破音。
尖锐的哨声刺破雪幕,惊得房檐积雪簌簌坠落。
他看见那黑影猛地顿住,月光下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左眼处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是影门的标记!
"有刺客!"王二虎吼得嗓子发裂,朴刀"当啷"砸在地上也顾不上捡,跌跌撞撞往街角的更棚跑。
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得像蛛丝的破空声,本能地矮身,一柄淬毒的柳叶镖擦着耳尖钉进墙里,木刺扎得他耳朵生疼。
议事厅里,谢长风正将最后一盏茶盏推到林昭手边。
听见城外突然炸响的哨声,他指尖的茶盏"咔"地裂开条细纹。
"死士哨。"林昭放下系统面板,上面"影门夜袭"的任务进度条己跳到97%。
他望着窗外被哨声惊起的寒鸦,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去把东三街到西五巷的街灯全点上,让巡城卫故意放他们往天命堂方向引。"
谢长风的手指在腰间玉牌上一扣,那是调遣死士的暗号。
他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案角的羊皮地图,赤水城的朱圈被带得歪了些——但他知道,主公要的从来不是精准,而是乱中取势。
"赵参军。"林昭突然出声,"把南巷的火油桶往街心挪两尺,绊马索换成浸过松脂的麻绳。"他指节敲了敲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影门的刀快,我们的火要烧得更快。"
赵知微领命时,窗外的喊杀声己经近了。
东三街的青石板被踩得"咚咚"响。
十三名影门刺客呈雁阵散开,为首的疤脸人捏着截断香——这是探路的"鬼香",能嗅出百步内的埋伏。
可奇怪的是,香灰始终垂而不坠,连半分火药味都没沾着。
"头儿,这街空得邪乎。"左边的短刀刺客压低声音,刀尖挑起一盏晃荡的灯笼。
火光映出他眼底的疑惑——按理说林氏新军严防死守,不该连个巡夜的都看不见。
疤脸人突然顿住脚步。
他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后颈泛起凉意。
方才经过的第七个门墩,砖缝里的枯草被压出了新痕;第八家瓦檐下,本该结着的冰棱少了半截——这不是自然脱落,是有人踩着房梁掠过。
"撤——"
他的"撤"字刚出口,头顶传来"咔啦"一声脆响。
疤脸人抬头,正看见十余个裹着黑布的陶瓮从屋檐滚落,在街道中央炸成碎片。
刺鼻的火油味瞬间漫开,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整条东三街的房檐下,不知何时挂满了这样的陶瓮!
"点火!"
高处传来清冽的男声。
疤脸人抬头,正看见天命堂顶楼的飞檐上立着道玄色身影,月光照得他腰间玉牌发亮,正是林昭。
下一刻,无数支火箭破空而来。
火油遇火即燃,东三街瞬间化作火海。
刺客们的黑衣沾上火苗,像扑火的飞蛾般满地打滚。
短刀刺客想往巷口逃,却被横在路中的麻绳绊倒——那麻绳浸过松脂,沾火就着,转眼间烧得只剩焦炭。
"杀!"
死士们从房梁、瓦缝、阴沟里钻出来,每人手里提着带棱的精铁锏。
他们专挑刺客的关节打,不致命,却让这些惯走暗路的杀手再难握刀。
疤脸人被三个死士围住,左肩中了一锏,疼得几乎昏死过去,恍惚间听见林昭的声音从火海里飘来:
"上次在青阳城,你们趁我粮车遇袭时摸进帐篷。"林昭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刃,"现在,你们以为我还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天快亮时,赵知微拎着个带血的布包走进天命堂。
他掀开布角,里面躺着半枚青铜虎符、三块刻着"影"字的腰牌,还有封被血浸透的密信。
"密信是用影门的'蝶语'写的。"赵知微将信展开,用银针挑开夹层,"里面说...旧京有内应,三日后会在西市米行交货。"
林昭的指尖在虎符上一按,青铜表面立刻浮现出暗纹——这是大乾皇室用来联络暗桩的信物。
他抬眼时,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谢先生,麻烦你带死士哨去查。"
谢长风点头,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末将这就去。"
日头升到三竿时,旧京校场围满了人。
三根新立的木柱上,绑着三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左首是城防营的副统领,中间是粮库的账房先生,最右边的竟是林昭亲卫营的百夫长。
"通敌者,死。"林昭站在点将台上,声音像敲在青铜上的钟,"无论是谁,敢动我林氏的根基,这三根柱子就是下场。"
台下的士兵们鸦雀无声。
赵知微站在台边,看着百夫长脖颈处的血珠滴在雪地上,染出几团刺目的红。
他压低声音:"主公,城防营张统领的侄子也在影门...昨夜死士哨查到的。"
"那就连张统领一起查。"林昭望着台下微微发抖的人群,"他们若敢反,我就敢杀。
乱世里,威比恩管用。"
正午时分,谢长风捧着个漆盒走进后堂。
盒中躺着封用北狄狼毫写的密信,火漆上盖着耶律塔烈的鹰旗印。
"北狄二王子愿以赤水为界,与我共分北狄。"林昭将信笺在烛火上烤了烤,隐在墨迹下的地图渐渐显形——那是北狄王庭的布防图。
他提笔在信尾添了句"先斩阿骨,再谈分地",递给赵知微,"送回驿站,用最快的信鸽。"
赵知微接过信时,注意到林昭眼底闪过抹极淡的笑。
他想问,却被窗外的动静打断——两个死士架着个浑身是血的刺客走进院子,那刺客的左眼己被打烂,只剩右眼还在狠戾地瞪着天命堂的方向。
"主上,这是影门的'鬼面使',重伤未死。"死士单膝跪地,"要现在审吗?"
林昭望着刺客脸上的血污,慢慢起身。
他的影子罩住刺客,像片压下来的乌云:"先关地牢,我亲自审。"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案上。
林昭望着系统面板上新增的三千积分,又看向地牢方向——那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刺客含混的骂声。
他摸出腰间的玉简,"九脉"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