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林昭站在新龙村外的土坡上，裹紧了羊皮大氅。
他望着村口那片青灰色的土坯房，炊烟正从三十几座灶膛里钻出来，像被扯散的棉絮般浮在半空——那是他三天前用系统积分兑换的五十石粗粮，此刻正被熬成稠粥，咕嘟咕嘟地滚在陶锅里。
"报——溃兵前锋己过西河桥！"
斥候的声音裹着北风撞进耳朵，林昭抬眼望去，地平线上果然腾起一片黄尘。
雪色里那支队伍像条断了脊梁的蛇，甲胄破成碎片挂在身上，刀枪东倒西歪地戳在雪里，连战马都瘦得能数清肋骨。
为首的将官头盔歪在一边，脸上结着黑褐色的血痂，正挥着半截断矛催促身后的人。
"赵参军。"林昭转头看向身侧裹着染血皮甲的男人，"按计划来。"
赵知微握紧腰间钢刀，刀鞘上的云纹在雪光里泛着冷光："末将明白。"他一甩披风冲进村口，远远就喊："都把兵器卸在村外！
粮粥管够，盐巴管饱！"
溃兵们的脚步突然顿住。
最前面的几个小兵互相搀扶着跪下来，冻得发紫的手死死抠住雪块——他们当然听过林昭的名头，这三个月来周边十里八乡都在传，有个姓林的贵主专给流民分粮，可谁也没想到，今天这粮会落到他们这群败军头上。
为首的将官踉跄着冲过来，断矛"当啷"砸在地上："在下是北狄左贤王部百夫长，名叫......"
"叫什么不重要。"赵知微踢了踢脚边的陶瓮，米香混着盐味"轰"地涌出来，"五百石粗粮，十担盐巴，管你们吃饱。
但有三条规矩——兵器存村外，伤病先喝粥，夜间不许出屋。"
将官突然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雪地上："贵主大恩，末将愿率部投诚！
若嫌我等脏......"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刀伤，"这血还热着，能浇在林氏旗下！"
林昭在土坡上看得清楚。
他望着那将官颤抖的后背，想起现代金融课上看过的"困境资产收购"案例——这些溃兵现在就像跌穿底价的股票，只要注入一点资源，就能榨出超额收益。
但他的手指却悄悄掐进掌心：股票不会反噬，人会。
"收。"林昭对着身边亲兵低语，"但分三拨安置——东边院住骑兵，西边院住步兵，中间院住伤员。
每院派三个死士守着，窗纸要糊严，夜里查三次岗。"
亲兵领命而去时，谢长风的马车正碾着雪辙驶来。
这位谋士掀开车帘，狐裘下摆沾着星点墨迹："主公，审俘的屋子备好了。"
林昭跟着走进村东头的土坯房。
屋内烧着炭盆，将官正捧着粗瓷碗喝第二碗粥，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比粥勺碰碗的响动还大。
"耶律塔烈现在何处？"谢长风突然开口。
将官的手一抖，粥泼在羊皮裤上："大人如何知道......"
"左贤王部是塔烈的嫡系，阿骨的先锋军前天破了你们的后营，对么？"谢长风指尖敲了敲案几，案上摆着刚从将官怀里搜出的半块虎符，"塔烈退守赤水城，阿骨率主力围城——这仗，塔烈撑不过七日。"
将官的瞳孔猛地收缩，粥碗"啪"地摔在地上。
他突然跪起来，额头抵着谢长风的靴尖："大人若能救我家王爷，末将愿把北狄所有布防图都画出来！"
林昭倚在门框上，看着谢长风从袖中摸出狼毫。
谋士的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声音像浸了冰水："塔烈与阿骨的矛盾，是从三年前草场分配开始的？"
"是！"将官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箭，"阿骨的母族是大单于宠妃，去年抢了塔烈二十里牧场......"
林昭的手指轻轻叩着门框。
他想起系统面板上刚增加的三百积分——这是收容三千溃兵的奖励。
但更重要的是，谢长风刚才的推论验证了他的猜想：北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赤水城，正是撬动这块铁板的支点。
"赵参军。"林昭转头时，正看见赵知微掀帘进来，钢刀撞在门框上发出轻响，"明日寅时，你扮成塔烈的使者。"他从怀里摸出块染了北狄图腾的兽皮，"这封密信，要让阿骨的斥候在赤水城三十里外捡到。"
赵知微接过兽皮，指腹擦过上面伪造的血印："末将明白——信里说塔烈愿献赤水，换阿骨借三千骑兵。"
"对。"林昭笑了笑，"阿骨若信了，会分兵；若不信......"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正在领兵器的溃兵，"我们就有了最好的靶子。"
午后的雪停了。
新龙村村口竖起块新木牌，"林氏新军军械坊"七个字被红漆刷得发亮。
二十几个系统兑换的铁匠正抡着铁锤，简易铁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长枪的木柄被磨得发亮——这些都是用今早刚到账的五百积分换的。
"报——流寇'飞山虎'求见！"
林昭抬眼，就见个裹着豹皮的黑汉子跪在雪地里，身后跟着十几个扛着破刀的喽啰。
飞山虎的额头沾着雪渣，声音却响得震耳朵："小人听说贵主收溃兵、分粮米，特来投靠！
愿率部为前驱，肝脑涂地！"
林昭望着飞山虎腰间晃荡的酒葫芦，想起今早谢长风的提醒："流寇投诚，十有九诈。"他笑着伸手虚扶："虎兄弟的忠勇，某记下了。"转头对亲兵道："拨三十石粗粮，五十把钢刀——虎兄弟的人，暂编为第三队，归赵参军统管。"
飞山虎千恩万谢地退下时，林昭的手指在袖中掐了个暗号。
暗处的死士点头，转身混入人群——第三队的营帐旁，今晚就会多三个"打柴的"。
西戎的使者是在戌时到的。
阿古拉派来的年轻人裹着绣金狼皮，腰间挂着镶嵌绿松石的弯刀，一进议事厅就拍案："贵主说好的三千石粮，为何只送两千？"
赵知微"慌乱"地看了林昭一眼，又忙低头翻账本："实不相瞒，北狄溃兵占了旧京粮道......"他故意顿了顿，"今早斥候来报，阿骨的大军己到赤水城下，怕是要......"
年轻人的脸色骤变，弯刀"呛啷"出鞘一半又猛地收回。
他甩袖转身时，靴底碾碎了半块炭："某这就回报大王！"
谢长风望着使者离去的背影，指尖着茶盏："主公，西戎若急着抢功，怕是会提前攻赤水。"
"正是要他们急。"林昭望着案上的北狄地图，赤水城的位置被他用朱笔圈了个重重的圈，"阿骨若腹背受敌，塔烈就能多撑五日——这五日，足够我们在旧京布下天罗地网。"
夜更深了。
议事厅的烛火被风掀得摇晃，林昭取出块裹着黄绢的玉简，上面"九脉"二字在火光里若隐若现。
谢长风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
"当年大乾皇帝用来掌控各州门阀的秘宝。"林昭的指尖抚过玉简上的纹路，"九脉之地，每脉都有死士、粮库、兵甲。
现在，它们该换主人了。"
赵知微突然按住腰间钢刀。
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嚓"声，像是积雪压断了枯枝。
林昭的目光猛地扫向窗纸——那里有个极淡的影子，像只夜枭的翅膀，转瞬就消失在夜色里。
"影门。"谢长风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林昭望着窗外的黑暗，嘴角勾起抹冷意。
他想起三天前截获的密报，影门杀手己潜入旧京，目标正是所有可能争夺天下的势力。
但他的手指却轻轻敲了敲案上的系统面板——上面的积分正在跳动，三千、五千、八千......
"去告诉巡逻队。"林昭对赵知微道，"今晚加派三倍人手，城东的粮库、军械坊，每盏灯笼都要点得透亮。"
赵知微领命而去时，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
林昭望着雪幕里晃动的灯笼，突然想起现代金融市场里的一句话："当所有人都盯着你的弱点时，他们就看不见你布下的陷阱。"
而他的陷阱，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一更梆子敲响时，旧京城东的巡夜兵突然停住脚步。
他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墙角，握紧了腰间的朴刀——那里有片影子，比夜色更浓，正贴着墙根，朝林氏新军的军械坊方向，缓缓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