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天还没透亮,林昭己站在库房门前。
系统仓库的木门泛着冷铁的光,他伸手按在门环上,掌心能触到那层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这是三天前金帐使离开后,他第一个要确认的事。
门内整整齐齐码着黄澄澄的粟米,每袋都封着系统特有的朱印,最上层那袋还沾着新碾的米香。
"主公,赵参军来了。"守库的死士压低声音。
林昭转身,见赵知微裹着灰布棉袍匆匆走来,腰间的算筹袋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
这位精于谋略的参军眼眶泛青,显然熬了整夜:"属下刚查过商路,从旧京到阿骨部的必经之路上,周庆的暗桩增了三成。"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算筹,"若此时运粮......"
"怕他们围攻?"林昭弯腰抓起一把粟米,看金黄的颗粒从指缝漏下,"我运的是粮,不是兵。"他抬眼时,库房里的烛火映着眉骨,"周庆说我私通外族?
可北狄的百姓在啃树皮,我给的是救命粮。
他若敢指我不义......"
话音未落,赵知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林昭这才注意到他唇色发白,棉袍下的身子微微发颤——旧京的冬夜寒得刺骨,这位参军怕是在冰天雪地里蹲了半宿。
"去拿碗姜茶。"林昭对死士吩咐,又转向赵知微,"你以为我要大张旗鼓?"他指了指库房角落的旧麻袋,"明日起,粮分作三十队,每队五人,扮成流民贩粮。
马帮走前在车轮上裹草,马蹄包布。"他屈指敲了敲麻袋上的补丁,"周庆的人要查,就查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能查出什么?"
赵知微的算筹"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林昭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粟米的光,像藏着团烧不尽的火。
半响,他弯腰捡起算筹,声音发哑:"是属下愚钝。
主公这招......"
"不是招。"林昭转身走向库房外,晨雾漫进来,沾湿了他的衣襟,"是要让天下人看明白——我林昭的粮,能救人,也能杀人。"
七日后,旧京北门外的土路上扬起一片尘烟。
林昭立在青石板阶上,看着三百骑北狄骑兵踏尘而来。
为首的将领穿着熟皮甲,腰间悬着镶银的马刀,正是那日来谈交易的金帐使。
他身后的马群喷着白气,乌桓马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马蹄铁叩在碎石上,像敲着战鼓。
"林将军。"金帐使翻身下马,单膝触地,"我家阿骨大人遵誓,五百匹战马,一匹不少。"
林昭没接话。
他目光扫过马群,突然指向最末那匹枣红马:"这匹左前蹄有旧伤,跑不快。"金帐使浑身一震,林昭却己收回视线,"我要的是战马,不是病马。"
"是!"金帐使额头沁出汗珠,立刻转身对部下吼了几句北狄话。
两个骑兵慌忙冲进马群,将那匹枣红马牵到一旁。
"马可换粮。"林昭这才开口,"但我要你们的'战马谱'。"
马群突然发出一声嘶鸣。
金帐使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战马谱是阿骨部的命......"
"五百石细粮。"林昭打断他。
金帐使的话梗在喉咙里。
他望着林昭身后——几个死士正推着木车过来,车上的麻袋装得鼓囊囊,随便掀开一袋,便是雪一样的粳米,在北风里飘着甜香。
"这是定金。"林昭踢了踢米袋,"马谱到手,再给两千石。"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阿骨若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带着马回去。"
金帐使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扯开衣襟,从颈间摘下个铜匣,"这是阿骨大人亲抄的马谱,连我都没看过。"他将铜匣捧过头顶,"林将军,北狄的雪要封山了,我家大人说......"他顿了顿,"说您是第一个,用粮换命的汉人。"
林昭接过铜匣,指腹擦过匣上的冰碴。
他能听见马群的呼吸声,能听见金帐使急促的心跳——这不是交易,是投诚。
旧京的马市开在腊月十五。
谢长风站在街角的茶楼二层,看着街面上人潮涌动。
穿绸衫的南商、裹皮袄的北贩、甚至梳着辫子的西戎商人,都挤在"林氏马商"的招牌下。
马厩里拴着的乌桓马被擦得油光水滑,马夫们举着木牌喊价:"这匹能跑百里不喘!""那匹上过战场,认主!"
"大人,"身后传来低语,"北狄营地的细作回信了。"
谢长风接过密报,扫了两眼便折好收进袖中。
他望着楼下,林昭正站在马市中央,被几个商人围着。
那人身量不高,穿件半旧的青布棉袍,可每说一句话,周围的人便跟着点头——不是因为他的官威,是因为他脚边堆着的粮袋,因为他身后马厩里喷着白气的战马,因为他能让旧京的冻死骨重新吃上热饭。
"去铁匠铺。"谢长风转身下楼,靴底碾过冻硬的雪。
他知道,林昭今早刚从系统仓库兑换了十座铁匠炉,此刻旧京西头的工坊里,工匠们正敲着铁砧,将系统给的"简易弩机"图纸变成明晃晃的杀器。
腊月廿三,林昭登上旧京城楼。
北狄方向的天空泛着暗红,那是战火的颜色。
耶律塔烈的旗帜己经过了界河,阿骨部的帐篷正在燃烧。
林昭扶着城砖,能闻到风里飘来的焦糊味——那是羊毛毡子烧着的味道,是马粪混着血的味道。
"主公早料到会有这一日?"谢长风站在他身侧。
林昭没回答。
他望着烽烟,想起三日前阿骨送来的信——塔烈说阿骨"卖马求荣",要"清剿汉贼"。
他又想起系统仓库里剩下的粮,想起马市赚来的黄金,想起铁匠铺里堆成山的弩机。
"不是我挑起战争。"他的声音被风吹散,"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战场。"
暮色漫上城楼时,谢长风捧着个漆盒匆匆而来。
"主公,"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西戎王遣使南下,密信说要结盟。"
林昭接过漆盒,打开来是卷羊皮纸,上面用西戎文写着几行字。
他不懂西戎文,却认得信角那枚狼头印——西戎王的私印。
"使者叫阿古拉,三日后到旧京。"谢长风压低声音,"信里说......要借道伐狄。"
林昭的指尖划过狼头印的凹痕。
他望着北狄方向未熄的战火,突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点冷,像旧京城墙根下未化的雪:"让他们来。"他将密信递给谢长风,"告诉后厨,准备些西戎人爱吃的手抓肉。"
风卷着雪粒子扑上城楼。
林昭望着远处渐起的炊烟,望着旧京街道上挑着灯笼回家的百姓,望着铁匠铺里跳动的火星——他知道,属于林昭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西戎的使者,不过是第一片落在火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