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的牛油烛烧到第三根时,谢长风的指尖突然顿在一卷密信上。
林昭正借着烛光核对另一叠绢帛,见他喉结动了动,将那卷密信推过来:"你看这个。"
泛黄的绢帛展开,最上面一行是影门惯用的飞白体:"周庆愿献粮草三万石,换赵世子允诺复朝后封其为镇南王。"再往下翻,还有"西藩王部将王雄私递投名状"、"东陵侯暗送甲胄五百副"等条目,墨迹深浅不一,却都盖着影门独有的玄铁印。
"赵元晟不仅勾着周庆,还在撒网收其他藩王。"谢长风的指甲几乎掐进案几,"这些密信里,至少有五个藩王的亲信跟影门有过接触。"
赵知微从炭盆边首起腰,火光照得他眼底泛红:"我前日查周庆的粮道,发现他往北边运了批粮车——原来不是给前线,是给赵元晟的投名状。"他抓起案上另一卷,"这封更绝,赵元晟承诺复朝后,各藩可保留封地军权,只需要表面称臣。"
林昭的拇指着密信边缘,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前世做金融分析师时,他最擅长拆解复杂的资金网络,此刻这些密信上的名字、数字、交易,在他眼里正连成一张黑色的网——赵元晟用"复大乾"的旗号当诱饵,周庆们用粮草甲胄当筹码,影门则是穿针引线的蜘蛛。
"若让这张网结成,"谢长风突然咳嗽起来,手按在肋下的刀伤上,"他们能整合出比我们多三倍的兵力。
到那时..."
"所以得先把这张网撕了。"林昭打断他,指尖重重叩在"周庆"两个字上,"周庆是这网里最肥的那条鱼,也是其他藩王的眼中钉——他占着江南最富的三郡,早就让西藩王、东陵侯们眼热。"
赵知微突然笑了,火盆里的炭块"啪"地裂开:"林帅是想借刀杀人?"
"借他们的疑心杀人。"林昭从怀里摸出系统面板,意念一动,两盒东西"叮"地落在案上——一盒是带着墨香的密信纸,纹路与影门专用的云纹绢帛分毫不差;另一盒是鎏金火漆,印着影门玄铁印的模子。
"系统兑换的?"谢长风挑眉。
他早知道林昭有奇物,但每次见系统出品仍觉震撼——那火漆的金粉细得能照见人影,纸张摸起来比寻常绢帛更柔韧,却带着跟影门密信一样的旧色。
"赵参军,"林昭推过纸笔,"麻烦你仿赵元晟的笔迹,写几封给西藩王、东陵侯的信。
信里要提周庆最近运的粮草,暗示这些粮草不是给赵世子的,是周庆自己要吞他们封地的军资。"
赵知微捻起笔,墨汁在纸上晕开:"再加一句'周庆言诸公兵力薄弱,不足为惧'如何?"他抬眼时,眼底闪着谋士特有的锐光,"藩王们最恨被看轻。"
"好。"林昭指节敲了敲火漆盒,"用影门的印,再在信角洒点周庆的私印碎末——前几日我们劫的周庆粮车,车帮上刮的金漆还留着。"
谢长风突然按住他手腕:"光有信不够。
他们若派人去周庆营里查证......"
"所以需要一场'偶遇'。"林昭的嘴角勾起冷意,"明晚三更,让影三带着两个兄弟,扮成周庆的亲卫,押着个'影门细作'从西藩王的营前过。
那细作身上,藏半封赵元晟给周庆的密信——就说'待诸藩归心,便除周庆以绝后患'。"
帐外的更鼓敲过三下时,赵知微将最后一封伪造的信塞进牛皮筒。
他吹了吹墨迹,抬眼正撞进林昭的目光:"林帅,这计险吗?"
"险,但值得。"林昭望着帐外的夜色,"周庆现在有十五万大军,我们只有五万。
能让他少三万盟友,就多三分胜算。"
三日后的清晨,临江城头飘起薄雾。
林昭扶着城垛往下望,周庆的联营还像片黑黢黢的林子,西藩王的帐篷却在连夜拔营——二十余顶帐篷被拆得七零八落,士兵们正往马背上捆行李。
"西藩王的使者刚来过。"谢长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说周庆私通旧朝余孽,违背联军之约,即日起撤回所有兵力。"
林昭望着西藩王的旗帜消失在北山口,嘴角终于勾了勾。
他能想象昨夜西藩王营里的混乱——伪造的信被传看,"周庆亲卫押细作"的戏码被目击,再加上影门特有的玄铁印,任谁都要起疑。
"周庆现在该炸了。"赵知微拎着酒坛靠过来,仰头灌了一口,"我派去周庆营的细作说,他今早摔了三个茶盏,砍了两个报信的士兵。"
"摔茶盏总比摔我们好。"林昭转身下城,靴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但别松懈——周庆这种人,越是被孤立,反扑越狠。"
他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掀帘而入,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是影门安插在南疆的暗桩"青雀"。
"林帅。"青雀摘下斗笠,额角沾着草屑,"南疆急报。"她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三日前,南疆军粮仓的二十车军粮被调包。
守仓的伍长说,是'周庆派来的督粮官'下的令,但周庆根本没往南疆派过人。"
林昭的手指在油布包上顿住。
他能闻到包里传来的霉味——是被调包的陈粮才有的气味。
"还有。"青雀压低声音,"换粮的人穿的官服,绣的是影门暗纹。"
帐外的风突然卷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林昭望着油布包里露出的半粒糙米,耳边回响起三日前谢长风的话:"影门渗透各州府,连周庆的粮仓都有他们的人。"
原来影门的手,早就伸到了更南边。
他将油布包仔细收好,抬眼时,青雀己经消失在帐外的薄雾里。
谢长风和赵知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先查南疆的粮。"林昭将油布包塞进暗格,"但别打草惊蛇——影门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必然还有后招。"
帐外的号角突然吹响,是巡城兵换岗的信号。
林昭望着暗格里的油布包,又摸了摸系统面板,心里的算盘开始噼啪作响。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