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敲过第三下时,林昭蹲在旧京南城墙的断砖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光从坍塌的飞檐漏下来,在他肩头投下一片碎银似的光斑——这是他与谢长风、赵知微约好的暗号位置。
"主公。"
粗哑的低语从左侧传来,谢长风裹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腰间系着的草绳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他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炊饼,是流民最常见的行头,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反常,扫过城墙下歪倒的石狮子时,喉结动了动:"影门的暗哨比我想得密。
刚才那尊石狮子后面,有块青石板的缝隙没长草。"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石狮子左爪下的青石板泛着不自然的灰——那是被人反复踩踏的痕迹。
他摸了摸怀里的系统空间,夜行衣的布料还带着系统仓库特有的凉意,鼻尖突然泛起股铁锈味——是三日前被刺客刺伤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赵参军呢?"他压低声音问。
话音未落,右侧的荒草突然簌簌作响。
赵知微从荆棘丛里钻出来,发间沾着两片枯叶,手里举着半截烧焦的房梁:"东南方向有处破庙,门轴没锈。"他用梁头在地上画了个圈,"我数过,每盏残灯间隔三十步,正好是弩箭的射程。"
林昭盯着地上的圈,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旧京的舆图。
十年前的大火烧了三个月,可他这个现代金融分析师,早把前朝典籍里的都城布局背得滚瓜烂熟——影门选在旧京设总部,怕是看中了地下那十八层的宫城密道。
"换夜行衣。"他解开腰间的草绳,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指尖微微发烫。
黑色的劲装从空间里滑出,触感比寻常布料更密实,领口处还绣着极小的暗纹,是系统赠送的"隐息"功能——能屏蔽呼吸声。
谢长风和赵知微的动作几乎同步。
谢长风解衫时,露出腰间缠着的羊皮纸,那是他连夜抄录的旧京密道图;赵知微则从裤腿里摸出个陶瓶,拔开塞子,迷香的甜腻味立刻漫出来:"我多兑了三碗水,够迷倒十个巡夜的。"
林昭把脸抹上灶灰,对着碎砖照了照——镜中人脸颊凹陷,眼窝乌青,活脱脱饿了半月的流民。
他冲两人点头:"分头行动,我去西三街的粮仓,谢先生去文书房,赵参军画地图。
子时三刻,城西北角的老槐树汇合。"
旧京的风裹着腐木味灌进领口。
林昭贴着墙根走,每步都避开月光,耳尖捕捉着最细微的响动。
转过第七个断墙时,他听见了——前面二十步的瓦堆后,有皮靴碾过碎瓷的脆响。
他摸出迷香瓶,手腕一抖,淡青色的烟雾顺着风飘过去。
那边的脚步声顿了顿,接着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林昭猫腰冲过去,借着月光看清暗哨腰间的玉佩——羊脂玉,刻着"庆"字。
"周庆的狗。"他扯下暗哨的腰带系在自己腰间,继续往前。
西三街的粮仓比想象中好找。
半堵残墙后,堆着整整齐齐的粮袋,月光照在袋口的朱漆上,"周"字格外刺眼。
林昭摸了摸粮袋,指尖沾了些麦麸——新粮,至少是今年秋收的。
他又转到侧面,果然看见油布下露出的刀尖,二十柄钢刀码成垛,刀鞘上同样刻着"庆"。
"赵参军!"他捏着嗓子学了声夜枭叫。
不远处的断墙后立刻传来两声鸦鸣。
林昭知道赵知微己经就位,这才掏出系统兑换的炭笔,在墙上画了个箭头——那是标记粮仓位置的暗号。
谢长风那边却出了岔子。
当林昭摸到文书房时,看见窗纸后晃动的人影,心猛地提起来。
他贴着窗缝往里看,正瞧见谢长风站在书案前,手里的烛火映得密信上的字迹忽明忽暗。
"断龙计划?"谢长风的声音压得极低,林昭却听得清楚。
他看见谢长风的手指顿在某行字上,喉结动了动,迅速把信塞进怀里,又从袖中摸出张薄纸开始誊抄。
变故发生在谢长风转身的瞬间。
门"吱呀"一声被踹开,三个黑衣人本该守在门外,此刻却举着带棱的铁棍冲进来。
林昭暗叫不好——肯定是刚才的暗哨没全迷倒!
"走!"他低喝一声,摸出系统烟雾弹砸在地上。
灰白的烟雾腾起,谢长风撞开窗户往外跳,林昭反手抽出暗哨的钢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抓活的!"为首的黑衣人甩出锁链,林昭旋身避开,锁链擦着他的耳尖砸在墙上,震得砖石簌簌往下掉。
他这才看清对方腰间的玉佩——和之前暗哨的一模一样,都是"庆"字。
"林昭?"突然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林昭抬头,看见二楼栏杆后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月光照在面具的兽纹上,泛着森冷的光。"难怪影门连折十二名死士,原来是你这只耗子钻进了粮仓。"
林昭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这才发现,刚才的暗哨、黑衣人,甚至那戴面具的,腰间都系着同一种红绳——影门的标志,他在云岭山头上见过!
"系统,兑换钢甲死士。"他在心里默念,掌心的系统空间开始发烫。
三秒后,三个身披玄铁重甲的身影从烟雾里冲出来,手里的斩马刀劈出三道寒光。
"撤!"林昭拽住谢长风的胳膊往巷口跑,赵知微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举着画满符号的树皮:"地图画好了,后面有二十个追兵!"
他们沿着密道狂奔,钢甲死士断后,刀枪相撞的声音在身后炸响。
林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首到老槐树的影子出现在眼前,他才敢回头看一眼——追兵被死士拦在巷口,戴面具的人正撕心裂肺地喊:"别放林昭走!"
"给。"谢长风把密信塞进林昭手里,额角的血正顺着灶灰往下淌,"周庆要在你北返时截断粮道,联合西戎......"
林昭没听完。
他的目光扫过老槐树旁的断墙,那里有块青石板被踢翻了,露出下面刻着的字:"大乾旧朝·影门禁地"。
字迹己经有些模糊,却像根钉子扎进他的眼睛——他分明记得,旧京的宫城密道图上,这里该是个枯井。
"主公?"赵知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昭摸了摸怀里的密信,又看了眼那行字。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系统空间里的千里镜硌得肋骨生疼。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转身时顺手把青石板踢回原位:"走,回营。"
可他知道,等今夜的血干了,等追兵的脚步声远了,他还会回来。
毕竟——
那行字下,隐约能看见半枚虎符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