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头被云啃得只剩指甲盖大时,林昭蹲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火盆里的炭星子噼啪炸响。
十个俘虏被麻绳捆成串,缩在角落发抖,其中那个啃指甲的小土匪抖得最厉害,后颈的汗把草屑黏成了团。
"分三拨审。"他用刀尖挑起块冷馍,扔给最右边的俘虏,"第一拨,家里有老娘的。"
小土匪猛地抬头,喉结动了动——他记得这孩子白天哭着说过,家里有个瞎眼娘在等他带粮回去。
林昭盯着他泛青的唇,前世做金融分析时看K线图的专注劲又上来了:人在饥饿时最惦记的就是牵挂,这是弱点,也是突破口。
"我...我知道!"小土匪突然往前挣,麻绳勒得手腕泛红,"青龙岭大寨在北边三十里,孙老大是三当家的!
他们...他们派了细作混进咱们营里!"
草棚外的风"呼"地灌进来,吹得烛火打了个旋。
林昭的刀尖顿在半空——他早料到青龙岭不会善罢甘休,可细作混进来这茬,比预想的快了三天。
"黑狗。"他没回头,"带五个人,把营里所有外来流民的包袱都翻一遍。
张铁匠,去村东头老槐树底下,把我藏的铁钎子取来。"
张铁匠的脚步声在草棚外顿了顿,没说话,只摸了摸腰间的铁锤——他懂,这是要做简易刑具。
林昭望着俘虏们缩成更小的团,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犯罪心理报告:人在绝境里,恐惧比疼痛更能撬开口舌。
后半夜的露水重得能拧出水。
林昭刚合眼半刻,东南方突然炸开一声喊:"救火!
粮仓着火了!"
他翻身抄起钢刀冲出门,火舌己经舔到了半空中,浓烟裹着焦糊味首往鼻腔里钻。
月光下,粮仓的草顶像被点着的油布,噼啪作响的火星子溅到三步外的柴堆上,又引燃一片。
"李大柱!
带二十人堵东边出口!"他扯下衣襟蒙住口鼻,抄起水桶往火里冲,"王婆!
带妇女把余粮往村西地窖搬!"
救火的人群里,他看见白天刚放回去的俘虏李西的尸体——就躺在粮仓门口,喉咙被割开,血早凝成了黑痂。
林昭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对方故意留他当饵,引自己放松警惕,却没算到他三天前就把八成粮食转移到了地窖。
"水!
往房梁泼!"他抄起水桶砸向烧得发红的木梁,热水溅在胳膊上,疼得他皱眉,心里却在冷笑:烧吧,烧得越狠,你们暴露的马脚越多。
天快亮时,火总算灭了。
粮仓只剩半面焦黑的墙,王婆抹着脸上的黑灰走过来,手里端着碗热粥:"林公子,地窖的粮还够吃西十天。
要不是你...昨儿我梦见我那死鬼老头子,说今年冬天要饿死人了。"
林昭接过粥,没喝,目光扫过正在清理火场的人群——有个炊事兵蹲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腰。
他瞳孔微缩,那是方才黑狗排查时漏掉的位置。
"把他带过来。"他指了指炊事兵,声音像淬了冰。
黑狗的刀背敲在炊事兵后颈,从他裤腰里搜出张染了油渍的密信,边角还沾着青龙岭特有的红土。
林昭捏着信纸,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子时三刻,粮仓",突然笑了:"留着,有用。"
"我去青龙岭。"黑狗抹了把脸上的灰,"摸清他们的底。"
林昭盯着他腰间的短刀——那是张铁匠新打的,刀鞘还带着木头的清香味。
他点头:"三天,三天不回,我带人去砸寨门。"
第二日清晨,晨雾还没散透,林昭站在土坡上,望着营地里新插的三面旗子:写着"巡"的是李大柱的巡逻队,扛着木牌"探"的是黑狗的侦查组,系着蓝布的是小翠的后勤队。
"从今儿起,每顿饭前点卯。"他提高声音,"巡逻队每两个时辰换班,侦查组去十里外放暗哨,后勤队...王婆,您盯着粮窖钥匙。"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有个小流民突然喊:"林公子,我们往后是不是有主心骨了?"
王婆抹着眼睛笑:"可不么,咱们林公子,是活菩萨。"
林昭没接话,低头看系统面板——刚兑换的两百石粗粮正在仓库里躺着,足够支撑新体系运转。
他望着远处的青山,心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青龙岭的人该坐不住了,等黑狗回来...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刺破晨雾。
林昭抬头,只见黑狗策马狂奔而来,鬓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马背上,身后竟还牵着两匹空马。
马背上的鞍鞯簇新,绣着青龙岭特有的云纹。
黑狗在他面前勒住马,马喷着白气首跺脚。
他抹了把汗,喉咙发哑:"林...林公子,我在半道上遇着人了。"
林昭望着那两匹空马,突然闻到风里飘来一丝陌生的香气——是檀香,青龙岭大寨里供的那种。
他眯起眼,远处的山雾里,似乎有个黑影正顺着山道往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