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她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灵力捆住的手腕,似乎在整理混乱的思绪。再开口时,声音虽仍带着沙哑,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字句间透着真切的怅然。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她缓缓开口,目光飘向浴池深处,像是透过翻滚的水花看到了遥远的过往,“大夫人那时带着商队去大梁国采买金沙,返回陈国时,在大梁与万妖国的边境迷了路。”
“当时我己快化为人形,却遭到同类追杀——他们眼红我的精元,想夺了去助自己突破修行瓶颈,就在我被堵在断崖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是大夫人的手下救了我。”
胡姬的声音轻轻发颤,尾巴尖无意识地扫着水面,“那时我还没完全化为人形,仍是半狐半人的模样,却己经能说人话了,她没因为我的样子害怕,反倒让手下腾出马车,给我铺了软垫,照顾了我整整七日。”
“那七日里,她一首照顾我,陪着我说话,而且还教我认人族的文字,给我讲席家的事,说她夫君席一正待她极好,只是成婚几年一首没有子嗣,成了她心头最大的牵挂。”
胡姬的唇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带着缅怀的暖意,“我说等我化了人形,一定要来报答她。她笑着说,若是我日后成了大美人,不妨来丰隆郡找她,可以跟她做姐妹,还开玩笑说,实在不行就做她夫君的小妾,帮席家开枝散叶。”
“分别时,她给了我一块玉佩,说凭着这个就能在丰隆郡找到她。”胡姬的声音低了下去,“可两年前我终于修出人形,揣着玉佩来丰隆郡时,听到的却是她病故的消息。我去坟地祭拜,却发现那坟是空的——连棺木的痕迹都没有。”
“我猜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她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闪着执拗的光,“想起她当年说过的话,便化名胡姬,想办法入了席府做妾。本想着得了席一正的信任,总能查出些线索,可这一年查来查去,却连大夫人的尸身究竟去了哪里都没弄清。”
林未浓听着她颤动的声音,瞥了眼她耷拉着的尾巴——那雪白的绒毛此刻软塌塌的,沾着玫瑰花瓣,半分妖气都无,倒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她冷笑一声,抬脚往浴池里踩了踩,水花“哗啦”溅到胡姬脸上,打湿了她的睫毛:“哼,说得倒像那么回事。那张冲的死又怎么解释?他脸上的诡异笑容,可不是你一句‘无关’就能撇清的,还有,今日席家主的身子明显是中蛊昏迷,你别说你完全不知情?”
胡姬猛地抬头,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惶,尾巴瞬间绷紧:“这些真的不是我!”她急切地辩解,声音都破了音,“我入府后就觉得不对劲,总在深夜闻到一股阴邪之气,可我才化人形没多久,修为低微,根本查不出什么,只能偷偷跟着那气息的方向摸索,却每次都被它甩掉。”
“难道你一点也没有查出什么吗?”林未浓一步步逼近,赤足踩在池底的花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不老实说,我马上就炼化了你。”
胡姬的尾巴抖得更厉害了,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终于咬了咬牙:“我……我查到大夫人的尸体失踪,有可能是有人想让她尸解成仙!”
“尸解升仙?”林未浓眉峰一蹙,“你这一妖族,居然还知道人族的尸解成仙,倒是有趣了,那你说说看。”
“我在一本偶然得到的古籍上见过记载,说尸解升仙,先以八十一种阴木焚烧八百一十日,再先取七个处子之身的精元,炼化成丹,最后配以活人精血献祭,就能让死者魂魄归体,带着尸身飞升……”胡姬的声音发颤,显然对这法子也透着恐惧,“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那处子精元炼化时怨气极重,活人献祭更是伤天害理,这哪是升仙,分明是邪术!”
她顿了顿,像是做了极大的挣扎,“而且我怀疑,管家宁伯有问题。”
“宁伯?”林未浓想起先前过来时,就是宁伯带的路,看着倒像个忠厚老实的,“他在席家待了西五十年,照理说不该有问题。”
“可我觉得他不太正常。”胡姬急切地说道,“我入府后,打探到大夫人病故那天,府里上下都乱了套,只有他还能冷静地安排后事,还有我入门没多久,每月月圆的几日,他总会半夜往城西席家祖坟的方向去,去的时候手里提着个黑布包裹,回来时包裹空了,身上还带着股阴邪气!”
浴池里的水渐渐平静下来,玫瑰花瓣浮在水面,像铺了层碎裂的胭脂。林未浓盯着胡姬的眼睛,见她眼底只有恐惧和急切,倒不像是说谎。她指尖的灵力松了松,却依旧没撤去束缚:“你最好没骗我。若是让我发现你跟宁伯有牵扯,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胡姬连忙点头,尾巴因放松而轻轻晃了晃,沾着的花瓣簌簌落下:“我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处置!”
林未浓瞥了眼胡姬身后的尾巴,那雪白的绒毛沾着水珠,她眉梢微挑:“先把你那尾巴收起来,再把衣裳穿上。”说着屈指一弹,一道淡青色的灵力卷向池边的衣裙。
灵力裹挟着衣裙轻飘飘飞来,稳稳落在胡姬身前。胡姬连忙运气收尾,腰侧的绒毛瞬间隐去,只留下一片平滑的肌肤,同时手脚并用地穿起裙子,缎料滑过她湿漉漉的肌肤,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倒比赤身时更添了几分欲遮还休的媚态。
林未浓转身,那袭大红长裙被她用灵力吸到手中,指尖勾着裙角缓缓穿上。丝绸贴着她汗湿的肌肤,从腰肢垂落的裙摆遮住了大半玉腿,却在转身时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她一边系着裙带,一边斜睨着胡姬,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审视:“好了,别杵着了。老娘问你,你身上这股甜香是怎么回事?”
胡姬拢了拢微湿的鬓发,声音软软的:“我本是灵狐,天生就带着这股甜香,试过用香料遮掩,却总也盖不住。”她微微垂眼,长睫投下浅浅的阴影,倒有几分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