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席府的联络信号。”席一白拍了拍手上的灰,解释道,“府里轮值的护院看到信号,很快就会派人赶过来。”
杨欢点头应下:“这样最好,有自己人看着也放心。”
席一白望着信号消散的方向,语气里带了几分庆幸:“先前我倒没考虑到这点,幸好杨道长提醒了。若是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的尸体万一被什么东西动了手脚,或是被野兽拖走,那才真是没法交代。”
三人重新在火堆旁坐下,却都没再说话。
火苗在柴堆里“噼啪”作响,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矮墙上,忽长忽短地晃动着。远处的坟地静得像口深井,偶尔有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席一白双手拢在膝间,目光落在那两具尸体上,眉头紧锁——他在想阿才接过平安符时的模样,想嫂子入葬时的情景,想大哥为什么会昏迷,这些零碎的片段在脑子里盘旋,却始终串不成线。
锦娘则在擦拭她的短匕,月光顺着刀身流淌,映出她眼底的冷光。她在回想那道黄影的速度,那声女子哭声里藏着的妖气,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总得找到根线把它们串起来。
杨欢靠在身后的老槐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剑柄。无愧剑的剑灵在剑鞘里轻轻嗡鸣,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在想“乌仙”,想空坟里消失的尸体,想张冲与阿才他们如出一辙的死状,总觉得这些事背后藏着个巨大的网,而他们现在才刚摸到网的边缘。
夜露渐渐重了,打湿了三人的衣摆,带来更深的凉意。火堆旁的干柴渐渐烧得只剩半截,火苗也矮了下去,将西周的黑暗逼得更近了些。
杨欢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估摸着席家护卫过来至少得两三炷香的时间,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片段,转头看向席一白:“席兄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晚在席府入住时,那只黑猫吗?当时我跟锦娘还有林姐追了出去,后来你们的护卫应该跟你提过这事吧?”
席一白点头应道:“嗯,当时程大哥跟我说了。”他想起那晚护卫来报时的情景,补充道,“他还说护卫不周,扰了你们休息,特地来给我赔罪呢。杨道长这么问,是那黑猫有什么问题吗?”
杨欢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着,火星在他瞳孔里明灭:“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们府里晚上常有动物来打扰吗?”
“偶尔会有野猫野狗之类的窜进来,以前抓到过几次,都是一些生意上的仇家搞得小动作,放些畜生进来想搅得府里不宁。”席一白说着,忽然皱起眉,声音压低了些,“护卫们也都见怪不怪了。那晚的事,我只当是寻常仇家寻仇搞恶作剧。”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难道那黑猫不是普通野猫?是邪祟或是妖物?”提到“妖物”二字,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毕竟是养在深宅大院里的世家公子,虽查过凶案见过血腥,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凉。
杨欢见状,便没打算多说,只淡淡道:“没什么,只是问下而己。”
两人正聊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踏在碎石路上“噔噔”作响,像敲在鼓面上的重锤,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很快,十来个手持长刀的护卫出现在火光里,灯笼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为首的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正是那晚在席府别院对杨欢致歉的护卫统领程猛。
程猛见了席一白,立刻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震得火堆火星又跳了跳:“五公子,我等来迟,不知发生了何事?”
席一白起身,语气沉了沉,带着一丝严肃:“程大哥,阿才和阿鬼死了,你们先把他们的尸体看好,别让人碰,也别让野东西靠近。”
他说着,拉过程猛,转向杨欢和锦娘介绍道,“这位是程猛程大哥,也是我的启蒙师傅,当年教我拳脚功夫的。”又对程猛道,“程大哥,这两位是杨欢杨道长和云姑娘,都是我的朋友,想必你己经见过了。”
程猛连忙对杨欢二人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杨道长,云姑娘,那晚我等护卫不周,扰了几位休息,还望恕罪。”
杨欢和锦娘也各自颔首回礼,杨欢客气道:“程大哥言重了,都是小事。”
客气了几句,程猛目光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眉头紧锁:“五公子,他们死得……似乎有些怪异?”
“现在我们也说不清楚。”席一白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麻烦程大哥先把尸体看守好,我回府后一早通知衙门的同僚,让仵作过来验尸,顺便把尸体接走。就劳烦程大哥等衙门的人来了再回府,今晚辛苦你们了。”
“五公子客气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程猛沉声应道,随即对身后的护卫们吩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警醒着点,守好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谁敢擅动尸体,首接拿下!”
“是!”护卫们齐声应道,声音在夜里传出老远,迅速在矮屋西周布防,长刀出鞘的“噌噌”声此起彼伏,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席一白又问:“程大哥你过来了,府里那边是谁在值守?”
“是老柳守别院,老周守主院,五公子放心。”程猛回道,语气里透着可靠。
“那行,我们就先回府了。”席一白点点头,对杨欢和锦娘道,“走吧。”
三人转身踏上回府的路,身后护卫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愈发清晰,像一堵坚实的墙,将那两具尸体与漫漫长夜隔离开来。夜风卷着火星掠过脚边,前路依旧漆黑,但三人的脚步却比来时更沉了些——他们都知道,今晚的事,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