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刚刚说到哪儿了?哦,我们其实都是……”她的话匣子正要打开,“青铜之羽”几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她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张着嘴,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卢修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瞬间的卡壳和慌乱,心中的疑窦更深,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关切。
纳西莎也微微蹙起了精致的眉头。
德拉科则有些茫然地看着教授突然停住。
“呃……那个……”
露米娜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一双大眼睛飞快地扫过马尔福一家三口,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
“啊!”
她猛地一拍手,但动作幅度比平时收敛了许多,显然还记得自己是个伤员。
她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神秘感和热情的笑容,“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正事!作为感谢你们来看我,还带了这么棒的礼物,我给你们占卜一次吧!就当是我回赠的圣诞礼物了!保证是独家秘制,童叟无欺!”
她这话题转得又快又突兀,让卢修斯都愣了一下。
占卜?那种神神叨叨的把戏?
他心中嗤之以鼻,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露米娜小姐,您太客气了,探望病人是我们应尽的礼仪,不必……”
“不不不,一定要的!”
露米娜此刻显得异常“靠谱”,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权威与笃定。
她完全无视了卢修斯的婉拒,首接从自己病床旁边的床头柜抽屉深处,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东西。
那不是常用的那种浑浊的水晶球,也不是脏兮兮的塔罗牌。
这是一个通体由某种深紫色的半透明晶石打磨而成的球体,大小刚好能被露米娜双手捧住。
球体内部并非混沌,而是仿佛蕴含着无数缓缓旋转的璀璨星尘,偶尔还有一丝丝极细的蓝色流光在星尘间跳跃。
整个水晶球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深邃的魔力波动,仿佛能收摄灵魂,与普通的占卜道具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仿佛能听到若有若无的低语。
卢修斯、纳西莎和德拉科的目光都被这个奇异的水晶球牢牢吸引住了。
卢修斯收起了轻视,眼神变得凝重。
他能感觉到这东西绝不简单,至少马尔福家族的收藏室里没有这种级别的东西。
露米娜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嬉笑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肃穆和专注。
她将水晶球轻轻放在自己盖着被子的膝盖上,双手虚悬其上,掌心向下,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病房里只剩下她轻柔而规律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总是充满好奇和活力的眼眸,此刻竟变得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水晶球内旋转的星尘与流光。
她的视线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三人,看向了某个遥远而不可知的未来。
她开口了,声音不再是她惯有的清脆活泼,而是变得低沉、悠远,仿佛不是她自己在说话,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力量借由她的喉咙发声:
“命运的丝线……交织缠绕……过往的选择如同沉重的锚,拖曳着航船……”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卢修斯精心维持的表象,首抵他内心深处某些隐秘的角落。
“我看到……镀金的谎言,缠绕着毒蛇的权杖……一个错误的方向,被华丽的袍服与古老的姓氏所掩盖……它曾带来短暂的荣耀,却埋下了深不见底的裂隙……那裂隙深处,是冰冷的火焰与嘶嘶的低语……”
卢修斯·马尔福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他握着蛇头手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色在刹那间失去了血色。
露米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不愿回想的过去——对伏地魔的效忠,那些充满算计和恐惧的选择。
镀金的谎言?毒蛇的权杖?冰冷的火焰与嘶嘶的低语?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边的纳西莎呼吸一窒,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胳膊。
露米娜的目光缓缓移向纳西莎,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母性的光辉是坚韧的盾牌,亦是沉重的枷锁……保护的渴望,有时会蒙蔽看清前路的双眼……”
纳西莎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作为母亲,为了保护德拉科,她可以做出任何事……包括一些她内心深处并不认同的选择。
最后,露米娜的目光落在了德拉科身上,那深井般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丝,但又带着一种沉重的预示:“幼小的灵魂……在银与绿的阴影下挣扎……未来的风暴己在远方酝酿,是选择继续在父辈的航道上随波逐流,还是挣脱锚链,寻找属于自己的港湾?”
德拉科突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惊慌。
露米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强烈的警告意味:“过去的错误,如影随形……若沿着旧日的轨迹前行……”
她捧着水晶球的双手微微颤抖,水晶球内部那些旋转的星尘骤然加速,蓝色的电弧激烈地窜动起来,整个球体发出低沉的嗡鸣:“……深渊正在前方张开巨口……悔恨的泪水将掀起风暴……再辉煌的姓氏也无法承载!选择……重新选择……在风暴降临之前……”
话音未落,水晶球的光芒骤然熄灭,那些旋转的星尘和蓝色流光也随之黯淡。
露米娜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身体猛地向后一靠,靠在枕头上,大口喘着气。
她眼中的深邃和空洞迅速褪去,重新恢复了熟悉的颜色,只是里面充满了疲惫和一丝茫然。
她看着膝盖上光芒黯淡的水晶球,又看看眼前脸色各异、明显受到巨大冲击的马尔福一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呃……占卜完了。嗯……结果……你们自己体会?圣诞快乐?”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迷糊的不靠谱,仿佛刚才那个发出振聋发聩预言的人根本不是她。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治疗师袍子,面容温和的年轻女巫走了进来,胸前别着的名牌上写着“米拉贝拉?罗尔森”。
她推着一个放着药瓶和治疗器械的小车,看到马尔福一家时,微微一愣,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伊瑞莎,该做今天的检查了。”
蜂鸟的声音清脆而平稳,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露米娜床边,恰好挡住了卢修斯探究的视线,动作自然地调整了一下露米娜背后的靠枕。
露米娜也夸张地松了口气:“哦!罗尔森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正觉得有点累呢!”
她赶紧把水晶球小心地放在床头柜里,配合地伸出手腕,同时对着马尔福一家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治疗时间到了。谢谢你们能来看我!”
蜂鸟这才转向马尔福一家,礼貌但不容置疑地微笑道:“三位,病人现在需要接受治疗了。感谢你们的探望。”
逐客令下得委婉而明确。
卢修斯还沉浸在刚刚的预言中,此时还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看了一眼妻子,纳西莎眼中同样充满了惊惧和忧虑。
德拉科则完全被震慑住了,呆呆地看着露米娜。
“当然,治疗要紧,罗尔森院长。”卢修斯恍惚地点了点头,“那么露米娜教授,请您安心休养,祝您早日康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动摇,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拉着纳西莎和德拉科,“我们告辞了。感谢您的……‘礼物’。”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三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也无法驱散卢修斯心头那沉重的阴霾。
露米娜低沉的预言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重新选择……在风暴降临之前……”
他握着蛇头手杖的手,第一次感觉如此沉重。
窗台上,洛克提斯歪着头,用冰冷的红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意味深长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