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姬姑妈像一头受惊的河马,在椅子上徒劳地挣扎着,徒劳地拍打自己肥厚的脖颈,喉咙里只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她的脸从酱红憋成了猪肝紫,小眼睛惊恐地圆睁,死死瞪着哈利,仿佛他就是罪魁祸首。
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彻底慌了神。
“玛姬!深呼吸!快!”弗农姨父徒劳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换来一阵更剧烈的“嗬嗬”声和挣扎,差点把椅子掀翻。
“水!快拿水!”
佩妮姨妈尖叫着冲向厨房,手忙脚乱。
达力完全傻眼了,手里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茫然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又看看哈利,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表弟的嘴角在可疑地抽动。
“是你!”弗农姨父猛地转向哈利,他那紫红色的脸膛因为愤怒而扭曲着,小眼睛喷射着恶毒的火焰,“是你干的!你这邪恶的小杂种!你用了你那些鬼把戏!马上!立刻!给我解除它!不然我发誓——”
“不然怎样?”
哈利猛地抬起头,声音冰冷得像地窖里的石头,刚才强忍的笑意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积压了十多年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强硬。
“把我揍得肠子流出来?像你刚才威胁的那样?”他向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干的,不过我倒真诚希望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吊灯上那个凝固的黑色身影,洛克提斯歪了歪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光泽。
弗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除了吊灯什么也看不见,他此刻被怒火和玛姬的惨状冲昏了头脑:“少拿你那套唬人!我知道是你!马上!让她说话!否则你别想再在这个家里待一秒!”
“你以为我很稀罕待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吗?”
哈利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了太久的屈辱和愤怒彻底爆发,“听着,德思礼!不是我干的!就算是我干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弗农和佩妮惊恐的表情,感到一阵扭曲的快意,“——那也是她活该!她那张臭嘴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值得这样的‘款待’!”
“把她的声音还回来!”费农姨父愤怒地大喊。
“我办不到!”哈利指着还在徒劳挣扎,因恐惧而涕泪横流的玛姬姑妈:“而且她现在的声音比之前动听多了!这大概是我在女贞路4号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你……你……”弗农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手指哆嗦着指向哈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从未见过哈利如此强硬,如此危险。
“你给我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杂种!”
“滚?好!”哈利冷笑,眼神扫过佩妮姨妈煞白的脸和达力惊恐的表情,“不过这不是忘恩负义,你们把我关在碗柜里,当奴隶一样使唤了十多年,难道还指望我对你们感恩戴德?做梦!我宁愿睡在对角巷的阴沟里,也不愿再在这个充满恶臭的房子里多待一秒!”
哈利说完,不再看他们任何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楼梯。
他胸腔里燃烧着滚烫的愤怒和一种奇异的。
“你……你敢走!你走了就别想再回来!”弗农姨父在他身后色厉内荏地咆哮。
“求之不得!”哈利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在狭窄的门厅里回荡。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冲进自己那个堆满达力破烂玩具的卧室。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他一把抓起床头柜上海德薇的空笼子,拉开衣柜最底下那个抽屉——里面藏着他几乎所有的个人物品:霍格沃茨的课本、魔杖、装着隐形衣的袋子、以及几件勉强算合身的旧衣服,还有上学期期末同学们送的巧克力蛙卡片。
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塞进箱子里,魔杖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楼下传来玛姬姑妈更加凄厉绝望的“嗬嗬”声,佩妮歇斯底里的哭喊,弗农语无伦次的咒骂,还有达力不知所措的嘟囔,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哈利背上提着箱子,拎着海德薇的笼子,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
他经过混乱的餐厅门口时,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玛姬姑妈瘫在椅子上,像一滩绝望的烂泥,弗农姨父正徒劳地试图给她灌水,水却顺着她的下巴流得到处都是。
佩妮姨妈看到哈利提着箱子下来,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滚!快滚!你这魔鬼!”弗农嘶吼着,但眼神深处是掩饰不住的恐惧,他不敢上前阻拦,只是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拳头。
哈利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他径首走向大门。
当他拧动门把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优雅地从餐厅门框上方掠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是洛克提斯。
它收拢漆黑的羽翼,稳稳地站着,冰冷的黑眼睛扫视着身后混乱的德思礼一家,仿佛一位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它甚至微微侧过头,对着餐厅里徒劳挣扎的玛姬姑妈,发出了一声极轻、极短促,却充满嘲讽意味的“嘎”。
哈利没有回头。
他猛地拉开大门,夏夜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他一步跨出女贞路4号的门槛,将这个囚禁了他十三年的牢笼彻底甩在身后。
“砰!”
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上了身后那扇象征着屈辱和压迫的大门。
沉重的关门声如同一个响亮的休止符,震得门框都在剧烈颤抖,也彻底隔绝了门内那片令人作呕的混乱与尖叫。
夜色笼罩着女贞路,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哈利·波特站在人行道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一种前途未卜的茫然。
他肩头的渡鸦轻声鸣叫了两声,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下一步?
他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都比回头要好得多。
夏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在哈利滚烫的脸上,却无法平息他胸腔里翻腾的情绪。
他站在女贞路昏黄的路灯下,身后是那扇象征着所有屈辱的德思礼家大门,眼前是延伸向未知黑暗的街道。
自由了?是的。然后呢?
霍格沃茨还有将近一个月才开学。
对角巷?古灵阁里躺着他父母留下的金加隆,但他从未独自去过。
陋居?韦斯莱家无疑会热情欢迎他,可他们现在在埃及度假。
他甚至连一只猫头鹰都没有,海德薇被他打发走了,口袋里那几个麻瓜硬币连一张去伦敦的火车票都买不起。
“洛克提斯先生,”哈利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现在该去哪?”
渡鸦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它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凝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那里藏着答案。
或者说,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路灯照射不到的浓郁阴影里,空气仿佛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个修长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浮现出来。
那双平静的灰眸牢牢锁定在哈利身上,以及他肩头的渡鸦。
洛克提斯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鸣叫,瞬间从哈利肩头飞起,像一道黑色的流光,迅速而恭顺地落在了那个男人抬起的手臂上。
“自作聪明,洛克提斯。”男人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波澜,却让哈利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