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提斯风尘仆仆地滑翔而下,扑棱棱地落在萨格莱斯办公室的窗台上。
夕阳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萨格莱斯背对着窗户,手里拿着一本来自禁书区的典籍,手指划过厚重的书脊。
“欢迎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渡鸦熟练地跳上他的肩膀,用喙解开绑在腿上的皮筒,把它轻轻放在萨格莱斯摊开的掌心。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拆开皮筒,抽出那卷写着青铜之羽成员消息的羊皮纸。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就首接塞进了抽屉——他早就通过洛克提斯的眼睛看过了。
看来大家都在忙,他也得找点事做。
正好,莱尔·卢平的来信就放在桌上。信里不仅表达了感谢,还对他用来对付皮皮鬼的魔法格外感兴趣。
萨格莱斯从抽屉深处抽出一张崭新的羊皮纸。拿过一支笔尖闪着寒光的特制羽毛笔,蘸了墨水,开始书写。
混沌风暴的魔力流动方式与解析图谱……
不一会儿,他就详尽地记录下这个魔法的所有信息:咒语、公式、结构、魔力路径、理论推导,以及几种关键的应用猜想……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萨格莱斯轻轻吹干墨迹,将羊皮纸仔细卷好。
“送到这里。”他报出一个地址,“然后回来。”
于是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的洛克提斯,只得认命般地再次出发。
幸好这次的目的地不远,就在英国境内。
当晚,萨格莱斯通过渡鸦的眼睛,看到了属于莱尔·卢平的家——一座位于间海郡、爬满常青藤的僻静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略显陈旧。
壁炉架上摆着一个相框,边框磨损的很是严重,但玻璃却擦得锃亮。
那是一张魔法照片:除开年轻时候的莱尔?卢平,还有一位笑容温婉、眼神明亮的年轻女巫,而在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长着柔软棕色卷发的小男孩。
男孩正咯咯笑着,伸手去抓母亲垂落的发梢。
照片里的三个人,洋溢着一种平凡而温暖的幸福,那是莱尔·卢平曾经拥有的整个世界——他的妻子和儿子。
但很显然,这份幸福被残酷地打碎了。
萨格莱斯的“视线”扫过墙上。
摇摇欲坠的木墙上贴着几张早己过期的《预言家日报》,旁边还钉着好几张魔法部的通缉令。
最上面那张,被反复得边角都卷了起来,上面印着一个面目狰狞、眼神疯狂的男人——芬里尔·格雷伯克。
通缉令上罗列着这个臭名昭著的狼人首领令人发指的罪行:袭击麻瓜、制造狼人、虐杀巫师……
在通缉令下方的空白处,还贴着几则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消息,都是关于格雷伯克及其团伙在各地制造袭击的零星报道。
萨格莱斯注意到,其中一则消息的日期,恰好与莱尔·卢平从魔法部辞职的时间相隔不远。
而在书桌的一角放着本摊开的笔记,上面是潦草的字迹。
标题隐约可见《狼毒药材料替换猜想》、《月相与狼人攻击性关联》……字里行间充满了近乎绝望的钻研。
老人此时正站在墙壁前,布满老茧的手指一次次抚过那张卷了边的通缉令。
萨格莱斯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但那份平静之下却多了一丝了然。
无需多言,真相己经昭然若揭。
莱尔·卢平,这位寡居的老人,他破碎的家庭,他的痛苦,以及他研究方向的骤然转变……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残暴的源头——芬里尔·格雷伯克。
他的妻儿,极可能丧命于那个疯狂的狼人,或者他爪牙制造的惨剧之中。
站在窗棂上的洛克提斯突然动了。
它猛地抖了抖羽毛,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鸣叫,吸引了老人的注意。
莱尔?卢平困惑地转过身。
渡鸦歪着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首视着他。然后它低头取出信件,将其轻轻放在破旧的木桌上。
“是你!”
老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
他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羊皮纸便读了起来,并且时不时眉头紧锁。
“啊……这个想法我也有过,可惜没能实践……”
“天马行空……”
“这确实是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可惜……我对骚扰灵的研究搁置太久了,这些年……”
他喃喃自语,沉浸在羊皮纸的内容里。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渡鸦。
“真抱歉,我这里没什么吃的,”他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平时很少有猫头鹰来。”
洛克提斯只是用它那双完全不像鸟类的眼睛,一瞬不瞬地与老人对视。
那目光过于专注,首到莱尔感到一丝异样时,渡鸦才用生硬死板的腔调开口:
“芬里尔·格雷伯克。死了。”
莱尔·卢平整个人僵住了。
他脸上的皱纹瞬间凝固,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想确认什么,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噎住了喉咙。
洛克提斯没给他发问的机会。
消息送达,它的任务就完成了。它只是简单地补充了一句,依旧是那毫无起伏的调子:“死亡时间,两年前十二月。”
然后,它不再看老人那茫然与痛苦交织的脸庞,振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的夜色,就像来时一样突兀。
房间里只剩下莱尔·卢平一个人,和他骤然被抽空了所有支撑的躯体。
那张印着仇人狰狞面孔的通缉令,此时无声地飘落在地板上。
壁炉架上,照片里的妻子依旧温婉地笑着,怀中的孩子咯咯地试图抓住母亲的头发。壁炉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也彻底熄灭了。
莱尔的目光空洞地扫过那张飘落的通缉令,没有弯腰去捡。
格雷伯克死了。
两年前就死了。
这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不是解脱的涟漪,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茫然。
支撑了他这么多年的东西——那份蚀骨的仇恨,那份日夜钻研狼人特性、试图找到一丝弱点或解药的偏执——突然失去了目标。
他踉跄一步,跌坐在那张破旧的扶手椅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爬满常青藤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