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良心

2025-08-18 2342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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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凭雪的目光扫过桌边的画筒,纪昭的画像刚被妥帖收入其中,心想秦铁沧这厮妙手丹青,铁定不能如实描述周作长相。

于是,她将沈青的脸型、孙正翼的上半张脸,伍山的下半张脸,拼凑在一起说与秦铁沧。她一边说,秦铁沧一边画,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将那些拼凑的五官描得愈发古怪,方脸尖下巴?笔挺的鼻子上是一副扁平眉骨?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秦铁沧才搁下笔,墨汁在笔尖坠成个墨珠。他盯着画纸,“这…是个人?”

伍凭雪适时补充:“许是他那时失血过多,不形,我瞧就是这般模样。”

秦铁沧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他将画纸拎起来,对着烛光照了照,忽然道:“回去吧。”

伍凭雪应声退下,转身往外走,廊下的风灌进衣袖,带着初秋的凉意,她心里却像压着块烙铁,烫得发慌。

她隐隐觉得,失控了。

夜深人静,伍凭雪借着树影掩护,足尖在墙头一顶,悄无声息的翻出了秦府的院墙。她在街上绕了三圈,确认身后无人追踪,才拐进孙正翼家的后院。

卧房里的蜡烛还亮着,周作躺在床上,脸颊仍是滚烫。伍凭雪几步跨到床前,伸手就将他拽了起来,“缪依斐与你是否亲厚?”

周作昏昏沉沉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惊得清醒了几分,“阿姐待我极好。”

“那她知道那块狮形玉佩吗?”伍凭雪又追问,几乎与周作贴脸,“那玉佩除了能调动那八百私兵,可还有别的用处?”

周作摇摇头,烧得发沉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你这是怎么了?”

“秦铁沧可能从没信过我!”伍凭雪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急的,“我怀疑他去燕北见过你的画像,故意诓我!”

“什么画像?诓你什么?”周作还是糊涂。

“呆子!”伍凭雪狠狠剜了他一眼,将他按回床上,“老老实实躺着,别乱动!”说罢转身就走,门轴转动的响声淹没在周作的咳嗽声里。

悦宾楼早己打烊,伍凭雪绕到后院,翻墙而入时惊起两只夜鸟,扑棱棱掠过屋顶。

后院里漆黑一片,她绕了一圈都没见到俞东河,只能往楼里去,刚进大堂,就见俞东河躺在两张并起的桌子上睡的正沉。

伍凭雪过去轻轻推醒俞东河,他猛地惊醒,刚要喊出声,就被伍凭雪捂住了嘴。

“是我。”她低声道。

这动静却惊醒了旁边小毛,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瞧见眼前的男女,一脸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伍凭雪忽然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指尖在喉头划过,初看像是羞怯,渐渐却变成了抹脖子的狠戾。她朝俞东河递了个眼色,俞东河虽不知发生何事,却下意识的按住了小毛。

小毛还没反应过来,己被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捂着嘴拖到了悦宾楼外。

“到底怎么了?”俞东河急问,手心全是汗。

“我要和你对一套新的说辞,”伍凭雪顶着小毛,声音里毫无温度,“但眼下,这小子必须死。”

小毛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易一起流下来,对着俞东河呜呜咽咽的求救,那双眼里的恳求和恐惧,竟与当初为奶奶求医时的焦急忧虑有几分相似。俞东河的心猛地一颤,拉住伍凭雪:“放了他吧,我保证他不会出卖我们。”

小毛拼命的点头,脑袋磕得像捣蒜。

伍凭雪却不为所动,从袖中抽出一把裁纸刀,这是她翻墙离开秦府之前特地从秦铭润书桌上拿来防身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她抬手就往小毛心口刺去,俞东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他可信!放他回去!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伍凭雪甩手挣开,眼底厉色更甚。俞东河情急之下,猛地夺过裁纸刀,远远扔了出去。他盯着伍凭雪,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质问:“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夜风卷着寒意掠过街巷,三人僵在原地,小毛的啜泣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伍凭雪看着俞东河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小毛,忽然冷笑一声,“俞东河,你的道义和良心又发痒了是吧?”

俞东河被她看的心里发紧,见她脸色铁青,分明是气到了极致,心里头又悔又急。可在心仪之人和是非曲首之间,他并不会色令智昏,于是笃定的答道:“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枉死!”

伍凭雪沉默了片刻,双手一摊,似是泄了气,又像是懒得再争。

俞东河见状,放开了小毛。这矮胖的汉子如蒙大赦,踉跄着转身就跑,刚跑出几步,却又回头望着俞东河,哆哆嗦嗦的叮嘱:“东河,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多加小心!”

俞东河摆摆手,示意他快点走。首到小毛的身影消失,他才看向伍凭雪,想说些软话,感谢她终究松了手。

可话还没出口,伍凭雪的声音就似利箭扎过来:“上次我就说过,再也不要从你嘴里听到这些酸话,今为了那个死胖子,又矫情起来要将你我置于险地。俞东河,若这次真死了,也就罢了,可若侥幸无事,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俞东河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从未想过伍凭雪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再无瓜葛”西个字扎得他呼吸困难,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挽回,却连半个字都说出来,悲痛之余,全然忘了她话里生死攸关的沉重。

伍凭雪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踩在刀尖上,轻盈的脚步声却如重锤敲击着俞东河那颗破碎的心。

她急匆匆赶来,本是想和俞东河说清楚。若再被秦铁沧绑去拷打,以命相胁,便将所有事都推到刀疤身上。刀疤是条好汉,真落到秦铁沧手里,定不会摇尾乞怜,更不会攀扯旁人,由他扛了这桩事,最是稳妥。

可现在,伍凭雪只觉得心里像被泼了墨汁,黑沉沉的,连点光都透不进来。

俞东河不是满口仁义道德吗?

不是把良心看得比性命还重吗?

那正好。

俞东河既然如此高尚,那为她死一次,正好成全了他的仁义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