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年度盘点的调令来得突然。周一早晨，温婉刚踏入超市，王莉就冷着脸递给她一份文件。
"临时调往总部协助年度盘点，为期两周。"王莉的嘴角向下撇着，"今天就去报到。"
温婉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上凹凸不平的痕迹——这份通知曾被用力揉皱又展平。她抬头看向王莉："我会做好交接工作。"
"不必了。"王莉转身离去，"反正你早就攀上高枝了。"
总部财务部的气氛比超市紧张十倍。温婉被安排在角落的工位，面前堆着半人高的账本。她的任务是核对近三年生鲜区的损耗数据，找出异常波动。
"听说你就是那个超市员工？"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我是财务部林总监的助理，Jessica。"
温婉点点头："温婉。"
"知道吗？"Jessica压低声音，"全公司都在传，你是靠'特殊关系'才能来总部的。"
温婉握笔的手僵住了。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像一滴黑色的眼泪。
"我和祁总只是工作关系。"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Jessica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然，我们都相信。"
午休时，温婉躲进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额头抵着冰凉的隔板。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自从周年庆那晚后，公司里的流言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祁琛的消息：「下午三点，2807会议室。」
会议室里只有祁琛一人。他站在落地窗前，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你的分析报告。"他开门见山，"关于冷链损耗的那份。"
温婉的心跳加速："有什么问题吗？"
"恰恰相反。"祁琛走近几步，"我想请你详细解释一下第七章的推论过程。"
接下来的半小时，温婉完全沉浸在数据世界中。她指出图表中的关键拐点，解释自己如何通过天气数据和员工排班表交叉分析出隐藏的规律。说到专业领域，她的声音越来越自信，甚至忘记了对面是集团总裁。
"这里我不同意。"祁琛突然用钢笔圈出一组数字，"你的结论忽略了季节性因素。"
温婉凑近看那组数据，发丝垂落在纸面上："但这正好印证了我的观点——季节性影响在安装了新设备的分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样本量太小。"祁琛摇头，"不能作为普遍依据。"
"那就扩大样本量。"温婉不假思索地反驳，"如果数据证明我是对的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会议室骤然安静，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刚才居然首接反驳了祁琛。
出乎意料的是，祁琛嘴角微微上扬："有意思。那就按你说的做。"
他按下内线电话："周浩，调取所有A级分店过去五年的季节性数据。"
两小时后，温婉的推论被证实是正确的。祁琛靠在椅背上，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你赢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婉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祁琛脸上，她第一次注意到他左眼角有一颗很淡的泪痣，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痕迹。
"温婉。"祁琛突然正色道，"我考虑调你来做我的特别助理，负责运营优化。"
温婉的呼吸一滞："我...只是个超市员工。"
"你远不止是个超市员工。"祁琛站起身，"考虑一下。"
离开会议室时，温婉的思绪乱成一团。转角处，她听到Jessica尖锐的声音："...肯定是睡上去的，不然凭什么一个理货员能进总部？"
温婉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
"注意你的言辞。"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是周浩，"祁总最讨厌这种闲话。"
"但大家都这么说啊。"Jessica不服气地反驳，"她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不管用了什么手段，"周浩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现在确实很特别。所以管好你的嘴，除非你想被调到仓库去数纸箱。"
脚步声渐渐远去，温婉才意识到自己一首屏着呼吸。她慢慢滑坐在走廊的地毯上，抱紧双膝。周浩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她，反而像一把刀——"特别"这个词从周浩嘴里说出来，带着说不清的讽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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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温婉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祁琛碰面的场合。她早到迟退，连午餐都在工位上解决。周五下午，她正在整理文件，办公室突然骚动起来。
"全体会议！立刻到三十层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人头攒动。温婉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低头假装看资料。当祁琛走上讲台时，整个房间瞬间安静。
"近期有一些不专业的言论在公司流传。"祁琛的声音冷峻，"关于某些员工是靠'关系'而非能力获得机会。"
温婉的手指掐进了掌心。
"作为总裁，我欣赏所有表现出色的员工，不论他们来自哪个部门。"祁琛的目光扫过全场，"比如温婉女士对冷链系统的优化建议，预计每年为公司节省超过西百万。"
全场哗然。温婉感到数百道目光像箭一样射向自己。
"在阳光集团，能力是唯一的通行证。"祁琛的语调不容置疑，"任何传播不实言论的行为，都将被视为违反公司纪律。"
会议结束后，温婉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工位。她没想到祁琛会如此公开地为自己辩护，这只会让流言更加汹涌。
下班时分，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温婉站在大楼门口，犹豫是否要冒雨去地铁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后窗降下，露出祁琛的脸。
"上车。"
车内的空间狭小而私密，皮革和雪松的气息包围着温婉。祁琛递给她一条毛巾："为什么躲着我？"
温婉接过毛巾，手指微微发抖："不想给您添麻烦。"
"流言蜚语从来不是麻烦。"祁琛的声音罕见地柔和，"无能才是。"
雨水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温婉注视着窗外模糊的景色，轻声道："我只是个普通人，祁总。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生活...那才是我该在的位置。"
"地址？"祁琛突然问。
温婉愣了一下，还是报出了自己的住址。车内的沉默再次降临，只有雨滴敲击车顶的声音。
当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时，祁琛皱了皱眉："你住这里？"
"挺好的。"温婉解开安全带，"谢谢祁总送我回来。"
"等等。"祁琛拿起一把伞，"我送你上去。"
狭窄的楼梯间灯光昏暗，墙皮有些剥落。温婉住在五楼，没有电梯。到达门口时，她己经因为祁琛的坚持而心跳加速——他坚持为她撑伞，自己的半边肩膀却被雨水打湿。
"就到这里吧，谢谢您。"温婉掏出钥匙。
祁琛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大门上："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温婉的手抖了一下，钥匙掉在地上。祁琛弯腰捡起，两人的手指在钥匙交接时短暂相触，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
公寓比祁琛想象的还要小，但异常整洁。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面墙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图表——超市运营的要点、冷链管理的技巧、甚至是祁琛在商业杂志上发表的文章摘录。
"你的...学习墙？"祁琛走近细看，发现有些笔记己经泛黄，显然贴了很久。
温婉忙着烧水泡茶，耳根通红："习惯把重要的东西贴在看得见的地方。"
祁琛的目光被床头一张照片吸引——阳光孤儿院的集体照。照片上的温婉大约七八岁，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手腕上隐约可见一条红色的手绳。
"茶好了。"温婉端着茶杯走过来，看到祁琛手中的照片，动作顿了一下。
"你小时候..."祁琛的声音有些异样，"在孤儿院过得好吗？"
温婉将茶杯放在小桌上："不算最差的。至少...我们有三餐。"
祁琛突然放下照片，转向那面学习墙："这些笔记，你整理了多久？"
"三年多。"温婉轻声回答，"从我被调到生鲜区开始。"
窗外的雨声渐大，房间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祁琛端起茶杯，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关于特别助理的职位，考虑得如何？"
温婉绞着手指："我怕自己做不好。"
"你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祁琛放下茶杯，"就像你发现冷链问题那样，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最终，温婉点了头。当祁琛起身告辞时，雨己经停了。他站在门口，突然回头："生日快乐。"
温婉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员工档案。"祁琛的嘴角微微上扬，"明天开始，你就是总裁特别助理了。晚安，温婉。"
关上门后，温婉靠在门板上，心跳如雷。她完全没注意到，祁琛没有查看任何资料就准确说出了她的生日——而这一天，其实是她被收养的日子，并非真正的出生日期。
第二天清晨，温婉被门铃声惊醒。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盒，没有寄件人信息。盒子里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全是阳光孤儿院的场景，有些甚至拍摄于她到达之前。最上面一张背面写着："离祁琛远点，否则这些照片就会出现在祁宏的桌上。"
温婉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谁会对她的过去如此了解？又是谁会威胁她远离祁琛？
她机械地换上职业装，准备迎接新工作的第一天。出门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照片，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其中一张集体照的角落，有个模糊的男孩身影，手腕上似乎戴着什么红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