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琛的摩托车在凌晨三点的杭州街道上咆哮。温婉紧搂着他的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咬住他们不放。
"抓紧！"祁琛猛拧油门，摩托车几乎首立起来冲下一个陡坡。温婉的尖叫声被风吹散。他们抄近路穿过一条正在施工的小巷，轮胎碾过散落的钢筋，溅起一串火花。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温婉在祁琛耳边大喊。她的声音颤抖，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结又消散。
祁琛没有回答。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周浩那句"定位信号藏在我们的基因里"在脑海中回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和祁轩的血缘关系就是最好的追踪器。
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老城区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祁琛甚至没等引擎完全熄火就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温婉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那个发光的存储器。
502室的门锁被祁琛用备用钥匙捅开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客厅的鱼缸发出幽蓝的光。几条热带鱼在浑浊的水中缓慢游动，像是悬浮在琥珀中的远古生物。
"祁轩？"祁琛压低声音呼唤，手指摸到墙上的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温婉倒抽一口冷气。客厅墙壁上贴满了手绘的图纸——全是同一个地方的素描，从不同角度，用不同笔触，但毫无疑问是同一片森林。只不过所有树木都呈现出诡异的蓝色，树叶间漂浮着发光粒子，像是被某种辐射改变了性质。
"他从小就开始画这些，"祁琛的手指拂过纸张，"说是梦里的场景。"
卧室门吱呀一声打开。祁轩站在门口，睡眼惺忪，黑色卷发乱蓬蓬地支棱着。他比祁琛矮半个头，身材瘦削，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旧T恤，看起来完全不像什么实验体，只是个普通的二十五岁程序员。
"哥？这么晚——"祁轩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温婉手中的存储器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你们...打开了它？"祁轩的声音变了调，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他后退一步，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颈。
温婉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动作。她想起周浩后颈皮肤下蠕动的异物，胃部一阵绞痛。
楼下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祁琛冲到窗边，百叶窗的缝隙中能看到六七个黑衣人正迅速包围公寓楼。他们动作协调得不可思议，如同一个意识控制的多个躯体。最前面的人抬起头，路灯下，他的眼睛反射出诡异的淡蓝色光芒。
"没时间解释了，"祁琛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祁轩却纹丝不动。他的表情变得陌生，眼睛里闪烁着祁琛从未见过的冷光。"去哪里？杭州城下面吗？北纬30°13'，东经120°12'？"他准确无误地报出了那个坐标。
温婉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看向祁轩的手腕——那里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与她母亲笔记本照片中婴儿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你知道？"祁琛的声音里混杂着震惊和某种奇怪的释然。
祁轩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像微笑的表情。"我不知道。是它知道。"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自从上周我开始流鼻血，那些画面就越来清晰...像是记忆，但不是我的记忆。"
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从楼下传来。黑衣人们开始行动了。
祁轩突然冲向卧室，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行李箱。打开后，里面不是衣物，而是一堆杂乱的电线和零件。他的手指在那些看似废品的东西间飞速穿梭，组装出三个小巧的金属装置。
"干扰器，"他简短地解释，将一个递给温婉，"能暂时屏蔽基因信号。但范围有限，持续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
温婉接过那个装置，触感冰凉。她想起母亲笔记中提到的"信号屏蔽实验"，日期是2003年3月——正好是周浩"死亡"前一个月。
"走消防梯，"祁轩指向厨房后窗，"干扰器启动后，他们会暂时失去我们的位置。但必须分头行动，信号太集中会被重新捕捉。"
祁琛抓住弟弟的肩膀："你到底还知道多少没告诉我？"
祁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个熟悉的、有些怯懦的弟弟又回来了。"不多...只是些碎片。一个实验室，很多培养舱...还有茉莉花的味道。"他皱起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那个气味，"最清晰的是一个声音，一首在重复'红绳系魂，基因承忆'。"
温婉猛地抬头。那是她母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医生们都以为那是谵妄的胡言乱语。
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黑衣人们己经进入楼道。
"走！"祁轩按下干扰器上的按钮。一阵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声波在空气中震荡。温婉手腕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像是遭遇了静电。
他们翻出厨房窗户时，温婉回头看了一眼。祁轩站在客厅中央，蓝色鱼缸的光映在他侧脸上，给他镀上一层非人的冷色调。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消防梯年久失修，每踏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下到三楼时，温婉的干扰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显示屏上，一个红点正在快速接近他们的位置。
"他们适应了！"祁琛咒骂一声，加快下爬速度。
两人刚跳到地面，一个黑影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他们面前的水泥地上。膝盖弯曲的姿势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像是某种机械装置的缓冲动作。黑衣人缓缓抬头，路灯下，他的整只眼睛己经变成了均匀的蓝色，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
温婉的尖叫卡在喉咙里。那个"人"的脖子后面，皮肤下有蓝光在脉动，和周浩死前一模一样。
祁琛挡在温婉前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试管——里面是他们在实验室合成的茉莉干细胞浓缩液。他用力摇晃试管，里面的液体立刻发出刺目的蓝光。
黑衣人明显瑟缩了一下，动作变得不协调，仿佛突然失去了部分平衡感。
"跑！"祁琛拽着温婉冲向巷子深处。
他们在迷宫般的老城区小巷中穿梭，身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温婉的肺部火烧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转过一个拐角后，祁琛突然把她拉进一个狭窄的门洞。
"听着，"他气喘吁吁地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老照片塞给温婉，"这是我父母唯一留下的合影。背面有地址，去那里找一个叫林教授的人。"
温婉低头看照片。泛黄的相片上，一对年轻夫妇站在某个实验室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奇怪的是，婴儿手腕上系着红绳，而女子——祁琛的母亲——脖子上戴着一个吊坠，形状正是茉莉花。
"你呢？"温婉抬头，发现祁琛正看着巷口。那里，三个黑衣人无声地出现，像从黑暗中凝结而出。
"我得回去找祁轩。"祁琛的眼神变得坚定，"他们是冲他来的。如果真像周浩说的，信号藏在基因里，那么只要我和祁轩在一起，你就有机会逃脱。"
温婉想反对，但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选择。她紧握那张照片，感觉边缘都嵌进了掌心。"你弟弟...他到底是什么？"
祁琛苦笑一下。"我希望很快能知道答案。"他最后看了温婉一眼，"记住，林教授知道红绳计划的全部真相。包括为什么你母亲会在临终前说那句话。"
说完，他冲出门洞，故意制造声响引开追兵。温婉蜷缩在阴影里，听着脚步声远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摸出祁轩给的干扰器，发现显示屏上出现了奇怪的波动——一个信号源正在从杭州城地下深处发出脉冲，频率与干扰器完美共振。
北纬30°13'，东经120°12'。
老杭州城的正下方，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