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伟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右手并拢手心擦擦嘴又用并拢的西个手指来回擦拭嘴角,接着又翻过手掌用手背揩嘴。
“爸!给!餐巾纸,这桌子上有免费的。”杨清给父亲递过几张餐巾纸。
“哦!”杨绍伟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纸又揩了揩嘴:“三妹也许在下河街一带,等下我到下河街去看看。”
“需要我去吗?”杨清问父亲。
“你有时间回家陪陪你妈妈,你妈妈急白了头发,找三妹我去就行了,你就不要耽误工作了。”
“嗯!好的!”杨清也嗦完最后一口米粉。
父女俩吃过中餐,杨清回到了储蓄所。杨绍伟前往下河街寻找三妹。
三妹是杨绍伟六个女娃胆子最肥的一个,什么毛毛虫、火辣子都是她的玩具,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光溜溜的老鼠仔也会被她装在罐头瓶子里当玩具,其他女娃看着都害怕,甚至会尖叫。
三妹小时候长得漂亮像洋娃娃,大大的眼睛精致的鼻梁,小小的嘴,杨绍伟常常骑着三妹到村上开会,甚至开村部大会也会把三妹带上后台,他在前台慷慨激昂地动员大家改造梯田。
“同志们!修梯田是百年大计,利国利民,利子孙后代,方便灌溉和种植管理。”他喝了一口水瞟了一眼在舞台角落蹦蹦跳跳的二岁宝宝三妹又继续大声动员:“梯田能够减少坡耕田地的水土流失,能够提高土壤肥力和农作物产量,这个工程量大,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散会后,三妹骑着父亲杨绍伟的肩膀回家,父女俩一路欢声笑语。
转眼三妹到了十西五岁,在上学途中的三妹突然消失令杨绍伟夫妻俩紧张万分,他们万分担心女儿的安全,彻夜难眠。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象三妹最坏的打算,拐卖,被……,他们想着想着不寒而栗,夫妻相对而坐,抱头痛哭。
家里还有三个女娃在上学,不能因为三妹家里乱套了,夫妻俩振作起来,一切井井有条的安排好,有空就到学校和村里人家打听三妹消息,找找最后看到三妹的目击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村子里的一户人家那里打听到消息。
一连串的信息,大概得到了这样的思路。
三妹那天在家里吃过早饭,上学途中经过红毛围子南食店。
一个二十多点的个子矮小的黄毛男青年站在商店门口,右手拿着烟抽着,左手里拎着一串黄色牛皮纸,纸包里包着南食。
男青年把最上面的一包南食挖个小洞,时不时从里面抽出一根猫屎筒吃着,一边抽烟,一边吃着。
这猫屎筒是面粉做的,里面是空心的,外面裹上黑芝麻,甜甜的、香香的、脆脆的,一根根的,看上去就像猫屎一筒筒的,所以叫猫屎筒。
三妹看时间还早凑过去看了看。
“哎!你是杨三妹啵!”男青年喊住了三妹。
“是的,你怎么认识我的!”
“我怎么不认识你,你爹杨绍伟是老村支部书记。”
“是呀!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姐姐杨清考上银行,在银行工作。”
“是呀你怎么知道?!”三妹又答道。
“我与你姐姐杨清是同学!”
“哦!”三妹彻底放下警惕。
“给,送你一大包小花片!”男青年解开牛皮纸串,拿出一包南食递给三妹。
“不要呢!不要!”三妹摆摆手!
“来,吃一些猫屎筒,这东西好吃!”
“我吃过,我吃过!”三妹摆摆手拒绝,又禁不住伸出双手接过一捧猫屎筒:“谢谢!我先上学去了!”
“明天还来不?明天我还在这里。”
“我天天上学要经过这里的。”三妹捧着猫屎筒边吃边走。
次日,三妹失踪。
她的书包在红毛围子商店旁边的稻草垛里发现。
再后来,那个说是杨清同学的男青年原来是红毛围子盛家冲的盛满弟。
二十一岁的盛满弟带着十六岁的三妹闯世界去了。
杨绍伟找到盛满弟的家,他盯一眼不禁一阵哆嗦。
一个山坡连着另一个山坡,山坡中间刚好穿过一条大马路,虽然不是柏油马路,但是细沙和鹅暖石铺成的,就这条马路是红毛围子进城唯一条大道,在前往进城右手马路边一栋像茅棚一样的小屋,大概三间房,左右各一间卧室,中间一间堂屋,每间房不到九个平方,后屋用土砖临时搭建一个灶屋。
房子整个用粘土制成的夯土砖,稻草屋顶,房屋左右各码着一垛柴火。
这种茅屋漏雨,遇到大暴雨住在里面随时担心坍塌,狂风甚至会掀翻屋顶。
杨绍伟的女儿再多,但个个在他心里都是宝贝,宝贝三妹如果真的和盛满弟在一起,嫁到他家,那是米箩里跳到糠箩里。再说三妹还在读书,不到最后读不下去了,作为父母的杨绍伟和贱贱是绝对不会放弃。
好在不是被拐卖,杨绍伟松了口气,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当前必须尽快找到三妹,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在学期最后冲刺一下看是否考上一个中专吃上国家粮,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做父母的就放心了。
杨绍伟轻轻敲着那张陈旧不堪的大门,门内一片安静,又敲了一阵。
“三妹!三妹!”杨绍伟扯着嗓门大喊。
“盛满弟!盛满弟!”他又改口喊着盛满弟。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北风。
他索性推开大门。
“吱呀!”大门几只老鼠被吓得乱窜。
堂屋里满是稻草。
“谁呀!”一个蓬头垢面,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稻草堆里探出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