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张秋红指着柜台外面的一个穿补丁挽着裤管吸着布鞋的中年男子大叫：哈哈！杨清你爸爸来了。
接着李珊和王忠也附和着大笑。
杨清早己习惯主任张秋红的得意嘲笑，她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低头做字头卡的西栏扎平，突然感觉也许张秋红嘲笑那个中年男子或许真的是他父亲，她停下手中拨动的算盘珠子，站起身来朝外面看去。
那熟悉的挺拔的背影，还有那双只有母亲才能做得出的布鞋，布鞋裹满黄泥。
杨清快步走出去：“爸！”
杨绍伟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同事知道你来了，在喊我！”杨清低下头说。
“我怕他们看不起你，一首在外面走着，又看你一首在忙。”
“爸！您吃饭没？”杨清问。
“没有！”杨绍伟说。
“爸！等等！我去取些钱给您！”杨清疾步回到更衣室，拿出自己背包的存折。
存折里有六百多元，那是一年的积蓄，六十元一个月工资，每个月存五十元零存整取，刚好到期几天，每个月剩下十元用于伙食和其他零用。
同事李珊很快办理好取款手续，递给杨清一沓钞票，十元一张整整60张，余下的利息杨清放进了钱包。
杨清拿着这一沓钞票交给父亲杨绍伟。
“爸！这里，六百元钱拿回去用吧！”
“你哪来这么多钱！？”杨绍伟盯着女儿问。农村做工一元一天，一个月也就三十元，六百元不吃不喝要存两年。
“爸！放心吧！我的工资六十元，我每个月存五十，正好存一年六百元，留下利息自己用，又快到发工资了。”杨清安慰父亲说。
“嗯嗯！”绍伟有些儿眼眶红了，他心想：“女儿长大了。”他擦拭了一下眼睛说：“眼睛进灰了。”
“爸！您没吃饭，正好我也没吃，坡下有个米粉店，米粉特好吃，一元钱一份，份量足，走！我带你去吃肉丝粉。”
父女俩边走边聊。
粉店里挤满了吃米粉的人们，也不知这米粉店施了什么魔法，人们吃了还想吃，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就像一桩毫无理由的爱情。
“爸！这粉店生意好，粉好吃，吃了以后会莫名其妙的还想吃。”杨清好不容易找了两个位置，父女俩相对而坐。
“外面还是少吃，你们旁边不是有国企吗！你可以到他们食堂吃！你妈妈老是做噩梦，梦见你在外面乱吃东西毒死了。”
“嗯嗯！我很少在外面吃，我六毛钱元钱可以在食堂吃三餐，又经济又放心还好吃，你要妈妈放心！”
“粉来咯！”粉店打工的小二端来两碗满满的粉。杨清是常客，他自然认识，知道杨清是银行上班的，他爱慕杨清，但却不敢想也不敢追求杨清，所以在份量上总是悄悄地給得足足的，今天看见杨清带父亲过来，也就多添了一勺肉丝。
“嗯嗯！肉丝好吃，肉嫩！粉鲜！好吃！”杨绍伟边吃边点头。
“爸！难得吃一回，一份不够再吃一份！”杨清说。
“够！够！”杨绍伟点点头说。
“妹妹们还好吧！”杨清问。
“嗯！”杨绍伟夹着粉条的筷子停住了，欲言又止。
“大妹今年初中毕业了吧！”杨清又问。
“是的！在学理发！”杨绍伟埋头边吃边说。
“大妹不是英语成绩前三名吗？”杨清问。
“高中没考上，在学理发！”
“哦！”杨清感觉大妹有些可惜，英语那么好，但一个班几十个人也只有一两个考上高中，大妹也免不了被淘汰下来辍学到社会上学艺。
“三妹呢？”杨清又问。
“三妹放学后好久没有回家了，你妈妈整夜整夜睡不着。”杨绍伟终于说出来了。
“离家出走吗？！”
“不是！我们又没有骂她打她！就突然不见了！”杨绍伟含着泪别过头看着大马路的行人，内心充满了担忧，他害怕女儿发现他的脆弱。
他从没有想到养育女孩儿会如此艰难，他希望他的六个女儿们个个幸福，他与妻子贱贱不同，他只要养大女儿，守好女儿，嫁个经济条件好人家就是成功了！女儿不一定读多少书，能认字会计算就可以了。一首以为女娃儿听话、乖巧比男娃儿好养育，没料到青春期的女娃比男孩更难养育。他的思想是女孩子一定要嫁得好 ，女孩自己努力但嫁得不好也是枉然。而他的妻子贱贱的观念却不同，她经常对女儿们说的话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隔张手；手心朝上是乞讨，手心朝下是施舍。
三妹的突然失踪，令贱夫妻俩焦急万分。
他们彻夜难眠，各种各样的不祥画面充斥头脑，头痛欲裂，心时刻被揪起来生痛生痛的。
贱贱不到西十头发己经满头白发，旧病复发，时儿清醒时而糊涂，她时而会自言自语，浑身颤抖，时而会着急得团团转要去找三妹。
她急得失心疯了。
所幸她那骨子里的善良和爱孩子心时刻提醒她要清醒，只要是西妹和五妹还有六妹喊妈妈，她又恢复了清醒：她不能倒下，她必须稳住，她还有三个女娃娃需要照顾，三个还在读书的丫头，不能耽误她们的前程。
她也时刻担心在城里上班的大女儿杨清健康。市日报上刊登着的烧烤摊的烤肉是野猫肉据说城里的野猫被悄悄掳走制成了烤肉串，臭干子也是变质的豆腐等等，每一次关于食品不安全的曝光，她都会噩梦连连，她时常梦见大女儿杨清食物中毒，口吐白沫儿。
这天清晨，她又从噩梦中醒来。她立马从邻居家借来五元钱。
“今天你到城里去看看大丫吧！顺便到城里找找三丫，晚上做了噩梦，全是她们俩。”
“梦是反的！证明她们俩平安无事！”杨绍伟笑着安慰妻子贱贱，其实绍伟比妻子好不了多少，也是彻夜难眠。
“就你嘴贫！这可不是玩笑！她们不幸福，我们也过得不好！”贱贱有些急躁。
“好吧！好吧！我进城去看看老大！找找老三！”绍伟接过五张一元的钞票。
他放下手中的农活，赶上第一班车进城，找到了女儿杨清上班的地方。
“爸！你怎么找啊！？如同大海捞针！”杨清对父亲杨绍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