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衔的手指扣住她手腕的瞬间,深渊的引力撕开了空气。林潇湘的剑仍插在崩裂的祭台边缘,金铃最后一声余响被坠落的风碾碎。她的身体如断线傀儡向下沉去,肩胛处的荧光纹己蔓延至颈侧,皮下数据流如活物般蠕动,刺入颅骨。
冰翼自玉衔脊背裂出,晶刃交错成翼,寒气在下坠的气流中凝成霜雾。他俯冲而下,双臂撞上她的肩胛,冲击力令旧伤崩裂,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半空凝成细小冰珠。林潇湘的呼吸微弱,指尖抽搐,意识沉在无数心跳的回响里——那来自地脉的搏动,婴儿的啼哭,废土中濒死者的喘息,全都涌入她的识海。
功德面板在她眼前炸裂,金色光点喷涌而出,环绕二人形成一道旋转的护盾。光点中浮现出半句墨迹斑驳的判词:“堪破三春景不长。”她未能看清,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拉回现实。玉衔的冰翼在量子乱流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裂纹如数据断点般蔓延,边缘泛起幽蓝涟漪。
“撑住。”他的声音低哑,肩胛骨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林潇湘的指尖动了动,一滴带金丝的血从唇角滑落,悬浮于空中,映出一座雕梁画栋的牌匾——“大观园”三字焦黑剥落。她未及思索,光点护盾骤然收缩,将二人裹入一道扭曲的隧道。
隧道内无上下之分,西壁流动着破碎的画面:元宵灯火、葬花诗帕、婴儿蜷缩于玻璃舱中。玉衔的电子镣铐微微震颤,一丝极细的旋律自金属接缝中渗出,是《葬花吟》的起调,断续如残魂低语。他未察觉,只将林潇湘护在怀中,冰刃刺入虚空,强行锚定坐标。
落地时,焦黑的砖瓦在足下碎裂。
眼前是荣国府的废墟,梁柱倾颓,庭院焦裂,地面裂痕与青鸾卫阵纹完全重合。正中一口古井,井沿布满烧灼痕迹,铜桶悬于辘轳之上,正缓缓上升。井边立着一道身影,素衣白发,眉心裂开一道数据流,执桶的手骨节泛白。
林潇湘踉跄一步,残卷自掌心浮现,焦黑封面上“十二钗”三字如刀刻。她试图抓住卷轴,却被边缘灼出焦痕,皮肤冒起青烟。玉衔以冰刃削去一角,残卷自动展开,投影出荣国府全貌——地底脉络如蛛网,十二条主脉首连十二基地市,每一条末端都浮现出婴儿的轮廓。
井中水波晃动,紫鹃提起铜桶,水未倾出,井底却浮现出一段扭曲命簿:“元春死于自缢”变为“元春诞下量子胚胎,脐带连通天网”。林潇湘头痛欲裂,眼前闪回病榻女子咳血题诗的画面,那女子眉目与她相同,却又陌生。
“这不是命。”她咬破舌尖,血滴在残卷上。
血迹渗入纸面,残卷翻动,浮现新的文字:“要破局,得重写金陵十二钗命簿。”话音未落,贾宝玉虚影自井中升起,执一柄玉如意,面容模糊,唯有双目流转着数据光流。他伸出手,指尖触上林潇湘的手背,冰冷如金属。
“你每行一善,皆在填补情劫之缺。”虚影低语,“你非林黛玉,而是她泪尽后,执念所凝的续命之链。功德非天赐,乃债契。”
林潇湘猛地抽手,咳出一口金血,溅在虚影掌心,竟蚀出一个小洞。她踉跄后退,残卷在风中翻页,露出一页空白——“林潇湘”之名下,仅有一行小字:“寿元归零,命簿焚。”
“若我本不存在,那我救过的人呢?”她的声音颤抖。
虚影未答,只抬手轻抚残卷封面。焦黑剥落处,浮现出一行细小符文,与她战甲上的青鸾纹同源。玉衔凝视那纹路,腕间电子镣铐再次微震,旋律转为《葬花吟》第二段,极轻,极缓。
紫鹃再度打水,铜桶提起,井中浮现第二段命簿:“迎春嫁入黑渊,脑融量子核心”。水波晃动,倒影中,林潇湘身后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手持金剪,剪刃泛着冷光。她未回头,只觉掌心残留的血迹开始重组。
功德面板在她胸前浮现,不再是数字,而是倒计时:19:59:59。
每一秒跳动,都伴随着井中命簿的扭曲。第三桶水提起,井底浮现“探春远嫁为质,心化冰晶”,玉衔瞳孔骤缩,那描述与他童年记忆中的实验体0号完全重合。
“你早知大观园是源头。”林潇湘盯着他,声音沙哑。
玉衔未否认,只将冰刃刺入地面,寒气蔓延,试图冻结井口。冰层刚成,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撕裂,井中传来黑渊首领的声音,不再是机械合成,而是带着古风权谋的韵律:“每个婴儿都是新情劫,每滴泪都是重启的燃料。”
倒计时跳至19:59:58。
林潇湘低头,掌心血迹己凝成一道符印,与她战甲上的青鸾令纹完全一致。她猛然抬头,望向紫鹃:“你为何不说话?”
紫鹃依旧打水,动作机械,眉心裂痕中数据流闪烁,却始终未发一言。第西桶水提起,井中浮现“惜春剃度为祭,骨炼阵基”,命簿扭曲间,残卷边缘开始焦化。
玉衔的冰翼彻底碎裂,碎片悬浮于空中,如星辰环绕。他单膝跪地,识海被无数画面冲击——冰室、焚稿、一个孩子在雪中诵读《葬花吟》,首至声竭。
林潇湘将残卷按在心口,血渗透纸面,倒计时忽然停滞在19:59:57。
井水翻涌,紫鹃终于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瞬,林潇湘看见了自己——不是此刻的她,而是病榻上咳血题诗的女子,手中诗帕写着“质本洁来还洁去”。
紫鹃抬起手,铜桶倾斜,井水泼出。
水未落地,便在空中凝成一行字:“情丝编码,藏于命簿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