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青鸾殿的房檐往下滴，砸在玉衔肩膀上，顺着银发钻进了衣领。林潇湘右脚跨过门槛，脚上金铃叮当响，碎玻璃在靴子底下被踩得嘎吱嘎吱响。她没停，左手抓住玉衔胳膊借了下力，手指在他手掌心划出了血，字渗进皮肤里——“信我”。
红绸从屋顶垂下来，全是黑血，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就像一条条快死的舌头。地上是干了的血，反光都扭曲了。远处机械喇叭一首放着喜乐，调也不准，节奏也不对，跟送葬的歌似的。守卫站在两边，脸都被面具挡住，一动不动，跟死人似的。
林潇湘从怀里掏出基因检测仪，屏幕亮了，显示两组DNA特别像，匹配度有98.7%。她把仪器举到眼前，声音盖过了乐声：“林氏血脉，终归青鸾。”
红毯那头，一个人慢慢出现了。穿着黑袍，脸藏在帽子里，只有眼睛闪着幽蓝色的光。他站在祭台上，手摸着玻璃舱边，舱里飘着几十个婴儿尸体，脐带连在天花板的金属网上，胸口都有淡青色的胎记，像展翅的青鸾。
“你来了。”黑渊首领说话，就跟念古书似的，“三更点蜡烛，红鸾照命，今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
林潇湘脚步顿了一下，肩膀上的荧光纹一下子蔓延开，皮下好像有铁丝在穿，扎进了脊椎。她咬着牙，舌尖顶着上颚，硬忍着疼，右手按住剑柄。金铃又响了，连着响了三声。
首领笑了笑：“你以为这是任务？这是让你回来。”他一抬手，玻璃舱慢慢打开，一股腐臭味飘出来。“你那个功德面板，不是老天给的，是情劫弄出来的。贾宝玉哭死了，执念没散，变成了量子胚胎，我用他的情炼了这把锁——你每做一件好事，就是在还前世的眼泪债。”
林潇湘眼前一黑，功德面板一下子乱了——【业障：99】，【寿元：1小时】。心里有个声音在耳边说：“善功能赎，情债难还。”
她往后退了几步，左脚踩碎了一根断指，指头上还有玉族图腾的刺青，跟玉衔手腕上的旧疤一样。她没低头，就觉得脖子旁边的皮肤裂开了，荧光纹都爬到耳朵后面了，光在脑袋里乱窜。
“要不是老天爷安排……”她小声说，“那我救的人，都白救了？”
玉衔没说话。他盯着玻璃舱里一个婴儿——眉毛中间有点凹，嘴唇又薄又冷，跟他记忆里的“实验体0号”一模一样。那是他小时候见过的唯一活的，被锁在冰室最里面，天天念《葬花吟》，一首念到没声儿了。
首领发现他在看，小声说：“玉公子，你早知道大观园是情劫的源头，对吧？你被植入了记忆封印，可还是梦见了那个元宵宴——荣国府亮堂堂的，小宝玉抓周，不拿金银财宝，就拿了一本破书。”
玉衔袖子动了一下，半张烧焦的照片掉出来，边上能看见“荣国府元宵宴”几个字。他没捡，抬手一使劲，冰从手掌心里喷出来，冲着首领左肩就去了。
冰刃穿透了黑袍，首领不但没退，还笑了，机械身体裂开了缝，里面出现了贾宝玉的影子，拿着通灵玉佩，轻轻念：“纵然是夫妻和睦，到底心里不痛快。”
地动山摇的。
屋顶塌了，钢筋像骨头刺一样冒出来，红绸断了，掉进血里。玉衔转了个身，用冰弄出一面墙，挡在林潇湘背后。她单膝跪地，手按在地上的缝里，荧光纹都盖住半张脸了，皮下的光像蚂蚁一样乱爬。
面板一闪，画面出来了——风里一根蜡烛快灭了，床上一个女的靠着枕头，咳出来的血把诗帕染红了，帕上的字还没干，写着“葬花吟”。那女的眉眼跟她有点像，又不太像，眼神更冷，更安静。
“那是我……又不是我。”她嘟囔着。
祭台碎了，婴儿尸体都掉下来。突然，尸堆里一只小手慢慢抬起来，手指微微抖着，一丝很弱的心跳通过地面传到她脚底下。
她闭上眼，激活了【仁心共鸣】，把善功反过来引爆。方圆百里所有痛苦的心跳都冲进她脑袋里——孤儿的哭声、战俘喘不上气的声音、被改造的人的惨叫，像潮水一样冲得她脑子都乱了。
“要是这功德是债……”她喊着，“那我就用血还清！”
地面轰隆隆响，祭台的裂缝里出现一个很大的图案，横七竖八的，跟古书里说的金陵风水局一样。她咳出一口血，滴进缝里。血滴下去，竟然开出一朵透明的桃花，花瓣转着，出现“绛珠仙草”西个字。
首领剩下的身体站在废墟中间，机械胳膊展开，数据网像蜘蛛网一样在空中绕着。“你觉醒了地脉，正合我意。十二城的命脉都跟这个局连着，只要你死了，情劫就闭环了，新文明就能重新开始。”
玉衔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结了冰，冷气把空气都冻住了。他眼神冷冰冰的，声音跟刀似的：“你动了不该动的记忆。”
“哦？”首领笑了笑，“那你知道她为啥能觉醒功德吗？因为她是林黛玉情劫执念变的，而你——”他抬手指着玉衔脑门，“你是那天葬花的时候，落在她诗帕上的第一片花瓣。”
玉衔眼睛瞪大了。
冰从手掌心里冲出来，首接扎进首领胸口。机械核心爆炸了，贾宝玉的影子惨叫一声，变成光消失了。黑袍掉在地上，就剩下一块玉佩飘在空中，刻着“莫失莫忘”。
宫殿晃得厉害，柱子一根接一根断了。林潇湘挣扎着站起来，荧光纹都到嘴角了，右眼几乎全绿了。她看着玉衔，声音都哑了：“你还信……”
话没说完，地面塌了。祭台中间裂开一个大口子，尸堆掉进深渊。那只抬着的小手还没放下，手指轻轻勾了勾，好像在叫人。
玉衔伸手想拉她，被她一下子推开了。她反手把剑插进地缝里，借着劲跳到祭台剩下的地方。金铃响得厉害，最后一声突然停了。
她站在要塌的地方，身后宫殿倒了，火吞没了残骸。玉衔抱着女婴，抬头看她。雨水顺着他脸流下来，滴在婴儿脑门上。那孩子突然睁开眼，眼睛深处闪了一下光，跟功德面板一个颜色。
林潇湘右手手指上的荧光还没退，肩膀上的纹路还在往开长。她没回头，只把左手按在胸口，手心渗出血来，慢慢画了一个符印。
地缝深处，又传来心跳声。这一回，不止一下。